學達書庫 > 席絹 > 雪兒姑娘 | 上頁 下頁
一二


  「我祈禱上帝讓我每天夢見爸爸媽媽,可是夢中卻什麼也沒有。唉!好寂寞。我就不敢睡,怕會忘了他們的模樣,每天早上天亮睜開眼,都希望媽媽坐在我床頭,告訴我她與爸爸車禍的事只不過是我的一場惡夢——」聲音越說越低,小雪兒是不輕易感傷的。

  她那明朗天真的笑容常讓他忘掉她是個孤兒的事實。原來她晚上不肯睡、睡不沉、睡不多的原因竟是那麼令他難受又心疼。他輕撫了下她披散在身後的長髮。

  「埔里是一片花海。現在才七月,正是花季盛開期,有玫瑰、滿天星、太陽菊——,千百種花,應有盡有。」

  「那也要閣下肯帶我去才看得到,現在說一大堆話引誘我,實在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雪兒很快的從感傷中恢復。說這話可刁得很哪!

  「小鬼頭。」他笑。

  一陣淡雅的香風移來,白衣白裙,一身靈秀的石雁羽站在他們面前。

  「行遠,好久不見了。」她飛快的看向那個女人——不,女孩一眼。小女孩的美麗幾乎令她屏息,但她的年紀令她放心——至於為什麼會放心,她心中有些明白,有些心虛。

  「好久不見。」他淡淡的應著,一如以往,禮貌而生疏,完全沒有溫柔,甚至比以前更冷淡。

  「我可以坐下來嗎?」石雁羽想與他談一談,也許——一切還能重頭來過——

  未等溫行遠回答,雪兒突然跳起來大叫:

  「我吃飽了,我要回家!」一股心慌湧上雪兒的心,想要快些拉開溫行遠離開這個美人兒。因為溫行遠看她的眼光不是視而不見的那一種。一旦他對別的女人有所情緒,就代表他在乎。而雪兒就怕這一點,所以她飛快的跑出去。

  「雪兒!」溫行遠大叫,連看石雁羽的時間也沒有,更別說要打招呼什麼的了,抓著賬單,在櫃檯丟下錢就追了出去。

  石雁羽楞在一邊。顯然她低估了那小女孩對溫行遠的重要性了。如果時間夠,她可以在溫行遠眼中找到一些什麼。但,沒有機會讓她發現。是恨是怨是遺憾?一如以往,什麼也看不出來。

  一直到回公司,雪兒對他理也不理。溫行遠也沒心思逗她開口。心中想著石雁羽有話要說的表情,她想說什麼?何雲堂的風流花心並不是現在才有。遠從他未進入商業界之前就有耳聞。當初他阻止過她,並不是因為她是他女朋友,他真有愛她那麼深;只是因為他早已看出來,她絕對不會是何雲堂獵艷名單上的最後一名。將來她一定會後悔。基於朋友的立場,而他確實是喜歡她,所以與她深談了一次。但她卻以為他是在爭風吃醋,反而激起她的報復心,更快的投入何雲堂的懷中。留他在校園中承受被遺棄的所有嘲弄與同情。其實那些蜚短流長並不真的那麼令他在意。只是可惜石雁羽在人生賭注上步步為營,卻因一時看不清或者真以為自己容貌足以拴住丈夫的花心,貿然下注。四年來,他接觸上流社會後,對何雲堂的為人更為清楚,早已料到今天的結局。

  他們夫妻分手已一個月,消息傳得比什麼都快。石雁羽得到一筆鉅額金錢與一家營利頗高的外貿公司。她從來就不會虧待自己,雖然看來弱不禁風,卻站得比誰都要直。

  車子已駛到公司門口。溫行遠收回冥思,先下車,繞到另一邊開車門。

  「雪兒,下車。」

  唐雪兒默默的下車,低首往大樓內走去,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完全沒有注意到正有幾輛車從地下停車場開上來,險些撞到她而猛踩煞車。

  溫行遠的心跳上喉口,急忙一把抓回她。

  「做什麼呀?」雪兒不明白的看他一眼,又心不在焉的往內走去。

  她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傢伙。有些事情必須想,就完全不管時與地是否合宜的思考了起來,偏偏又一心不能二用。

  連溫行遠一把抱起她也不自知。為了他的心臟著想,他只好抱著她走上辦公室了。

  而我們的小小女主角正在沉思什麼偉大的道理呢?佔住她滿滿的尊腦那麼久?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在溫行遠心中佔第一位呢?她知道溫行遠一直對她很好,但他可也從未打算娶她哦!哎,真是討厭,為什麼不快些長大呢?電視中常演著一個女主角如果懷了孕,男主角就是跪地乞求也會將女主角娶回家,不會罷休,可見這個方法很好。可是因為自己還沒長大,不能做羞羞臉的事。而且老師說過,月事還沒來潮的人是不可能懷有小寶寶的,那她不就慘了,完全行不通嘛!不行,不行,既然從溫行遠身上無法下手,那麼就得改變戰略,改而去討未來公婆的歡心吧,那麼將來公公婆婆還是會叫溫行遠娶她了。好,就這麼辦!

  唐雪兒不禁為自己的老謀深算偷笑了起來,咭咭的笑出聲,想再板著臉也板不成,才發現自己正坐在溫行遠的膝上喝牛奶,猛的一嗆,咳嗽連連,溫行遠連忙輕拍她的背。

  「怎麼了?無端端的笑了出來,這樣子喝牛奶很容易嗆到的,妳一口含在嘴中還沒喝下去呢!」

  「誰——讓你給我牛奶喝啊!」雪兒抱怨直叫。

  「妳自己點頭要喝的,忘了嗎?誰曉得妳一直點頭的原因是妳的尊腦還在神遊太虛。」

  接過溫行遠遞過來的面紙,雪兒抹擦了嘴角又笑了出來。「溫哥哥,再四年,我滿十八歲就可以結婚了呢!」

  溫行遠輕點下她俏鼻。

  「滿腦子想結婚的念頭,難道不想有志氣一些,出社會後當個女強人光宗耀祖嗎?」

  「才不急呢,一步一步來啊!」雪兒比著小手指頭。「喏,先嫁給你,再上大學,然後畢業後靠你的裙帶關係進入公司工作。再來拉攏人心,使我聲望提高,時機一旦成熟了,我就請你退休回家待著,我來當老大。再來呢,籠絡各大股東推翻唐煜叔叔下台,那時我就可以當大老板了呀。不叫女強人叫什麼?直到我當個過癮,膩了,就回家洗盡鉛華,乖乖的和你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活像小孩子在扮家家酒,聽得溫行遠直笑。

  「野心好大呀,推我和妳唐叔叔下台,那妳一走了之之後,公司誰來管?放著讓它倒嗎?」

  雪兒聳聳肩。

  「當然是別人來管呀,到時候就與我們無關了,管他那麼多。所以,溫哥哥,我告訴你,為別人的公司努力工作,拼死拼活,拼掉了老命,公司還是別人的,何必把時間完全丟在這裡浪費大好青春呢?嫌大錢也不是你的,搞垮公司負債累累的人也不是你。唐叔叔每天坐在家中淨收大把公司營利,而你有什麼?頂多薪水之外,多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年終分紅的小獎金而已。人家現在正躲在法國逍遙,玩得開心,你呢?有什麼?」說到後來就是為他打抱不平了。

  「小東西。」溫行遠失笑。「我也是公司佔股頗多的股東之一,每年分的股利不會比別人少。何況工作對我而言,已不在賺錢圖溫飽那一階段了。它是一種挑戰,挑戰我自己的能力能發揮到什麼程度,妳還小,不會懂。只要我認為唐煜給我的薪資相等於我對公司的付出,其他的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將一個穩定的公司經營得輝煌騰達是我的本事。」

  雪兒可不贊同他那一套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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