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戲點鴛鴦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不該出現的淚珠在眼中凝聚;梁玉石發現自己什麼也沒有了,他為什麼還要拆穿她,逼她承認是女人的事實?他不會明白她有多麼害怕當一個女人,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當一個真正的女人!她寧願當一個男人,為什麼他偏要來拆穿呢?

  「為什麼要哭呢?你不會知道我多麼慶倖你是個女人;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慶倖我大哥已經娶妻。」他溫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淚。

  為什麼?她想問,卻不敢問。只一個失神,又教石無痕給吻住了唇瓣——

  她在任自己沉溺——沉溺在石無痕撒下的情網之中——

  是好是壞,只能聽天由命了。

  ***

  香院的大書房中,聚集了石家所有的人,連冷家父子、梁玉石都到了,不過,卻獨缺石無介。

  晚膳過後,傭人到蘭院報告人已差不多到齊,石無忌才摟著幻兒步往香院。

  月光皎潔、花香襲人,但石無忌並不急著去主持會議。在經過松院時,他停住腳步,將妻子的身子轉向面對他。

  「嗯?」幻兒不明白的抬頭看他。

  「無介不在。」他在陳述一個事實,並且也問了一個問題。

  「是呀!不知道他這麼晚了會上哪兒去?」幻兒故作迷糊的接他話尾。

  石無忌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去做了。幻兒,你就像一隻玩亂線團的貓,然後一走了之,不管結果!你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了。」

  「我哪有這麼不負責任!我是自始至終的參與者。人家秦秋雨人品如何,你今天也看過了,還反對嗎?咱們得趁她還沒被生吞活剝之前,將她給包下來呀!你忍心看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被糟蹋嗎?如果我是男人,一定趕快去把她娶回家當愛妻。而且,我就算再怎麼刻意安排也不能左右他們的感情,也要他們兩情相悅才有戲唱呀!我只不過是製造了一個機會而已。」她摟住他的腰,臉蛋在他胸前摩挲著,歎了口氣:「無忌,你說過的,在遇見我之前,完全不懂情愛為何物,而我們的日子過得這般甜蜜,你又怎麼忍心看無痕、無介孤家寡人過一生呢?他們也都是寧缺勿濫的人呀。在你們這種封閉的社會裡,他們要打哪兒去認識適合相伴一生的另一半?只有靠我們來合計幫忙了呀!我們讓石家重新建立成一個大家族不好嗎?我們生幾個小孩,他們也娶妻、生子,想想看,幾年後傲龍堡會有一番何等熱鬧的景象呀!」

  這麼說之以理、動之以情,石無忌倒也不好太持反對意見了,只因他也知道幻兒平日的寂寞。

  「秦秋雨是個好女孩,讓無介單獨前去可也不妥;他太衝動,怕會難以克制——」說到這裡,一抹了悟閃入他眼中,他低頭盯著妻子晶亮的雙眼,深怕會舊事重演。「你早就這麼打算的?」

  「有何不可?如此一來,他才有向你提起的膽子與理由呀!」幻兒一點兒也不覺愧疚,她甚至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總是對你沒轍。就像無痕常說的,太寵妻子等於是給自己找麻煩。」

  「哼!」她嬌俏的開口:「他也離那日子不遠了;將來他會不寵玉石才怪!到時他就會明白,寵妻子是所有好丈夫該做的事。」

  「玉石可沒有你這般鬼靈精的心思;所以他不會像我這般『可憐』。」石無忌輕啄她鼻尖,摟著她向香院走去。這句看似抱怨的話語,卻含著無限的疼愛;有這種專惹麻煩的妻子,同時也帶來無止境的樂趣。他相信,再也沒有誰的夫妻生活會比他的更快樂與刺激了!雖很折磨人,但值得呀。

  蘇幻兒臉上漾著幸福的笑意,行行走走之間,不時的偷親他的臉,印下她深情的愛戀。喔!她好想、好想再生一個小孩,除了可以陪小定睿玩,最重要的是,孩子的誕生代表著他們愛情無止盡的延續——直到地老天荒。

  站在香院入口處的石無痕與梁玉石,在看到他們夫妻恩愛的樣子時,紛紛識相的退入桂花林的暗處中,直到他們夫妻走過去,石無痕才執起梁玉石的手走出來;大哥和大嫂目前的幸福生活,就是他所衷心期盼、追求的。

  「進去吧。」

  梁玉石完全無法正視他的目光;她懂他的心思,只是——沒有用的!她只願這樣過一生,不願有所改變。她既然沒有把握當一個正常的女人,不如就別去當。

  二人走入書房後,人數算是全到齊了,獨缺石無介;他的去處,大家都心知肚明。

  下午秦秋雨彈古箏時,就不時被朱炳金那只大色豬藉故吃豆腐,當時要不是有石無忌在一旁坐鎮,那朱炳金恐怕早沒命了;石無介只差沒將他拆成碎片。

  「玉石,你一定為今天的事感到憤怒與疑惑。今天我召集大夥前來,就是要說明我們的計畫。」石無忌坐定後,目光放在梁玉石身上。

  「你們的確欠我一個答案。」

  石無忌轉向無痕:「無痕。」指示由他說明。

  石無痕淡然又嚴肅的道:「直接將朱炳金殺掉,也無法真正洗清你父親的冤屈;那麼,我們就算殺掉他又能解你心中多少怨恨?以當今朝政之腐敗污穢,你爹這種案子只會一再重演,直到清廉自守的好官消失為止。而我們橫豎是要他死,何不先抓住他貪污的把柄,進而舉發出與他勾結的官吏?我們不敢說毀了朱炳金這一條線會使朝政清明多少,但這種報仇也較有意義;你以為呢?如果你仍然反對,今晚我們就可以潛進客棧將他了結。」

  是的,殺掉他又能解她心中多少怨恨?她父親嚴格說來並不能算是死在朱炳金手上的,朱炳金的上頭還有更貪婪的大官與他勾結,是這腐敗不振的朝綱害死了她父親!她該找誰報仇?只有朱炳金一人嗎?真要算起仇人,當今安坐龍椅的那位皇帝恐怕也是兇手之一了。

  突然間,她覺得一切根本毫無意義,她的報仇根本無法稱之為報仇,因為仇人並不只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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