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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那真是自尋煩惱;什麼門當戶對,學歷相等啦。戀愛只是單純的兩性相吸,做什麼牽扯那麼多條件!鼓吹自由戀愛那麼多年,只為了擺脫門戶之見、媒妁之言,可是終究還是困囿在老步子上頭打轉,自己害死自己不說,還怪天時地利不配合;如果丁皓沒想開,那麼他活該打光棍一生。我現在想了想,他娶了我是他的福氣;比如他又與人打架被捉了,我有法子替他做終身律師,讓他免除牢獄之災。有誰比我能忍受他那間房子?還每天弄三餐伺候他的無底洞似的胃。」想想,丁皓少了她真的不行。朱浣浣從來不曾覺得自己的存在那麼重要過;在她眼中,丁皓與孟冠人度是被慣壞的小孩子,她總是收拾善後;自己真是了不起。

  「現在就想到要嫁他啦?他有說娶你嗎?」

  「半年後就知道了。他佩服我的廚藝,我搬走後他一定會餓死。嫁他、照顧他一輩子是可以接受的想法,但不嫁他也無所謂呀!我現在並沒有那種非他不嫁的念頭呀,我並不是那種會被愛情耍的不分東南西北的人。」

  白水晶不以為的搖頭說道:「才剛開始,會有什麼一生一世的念頭?那叫發暈。」

  現在除了情感滋長培養外,還缺一個催化劑;你沒看小說男女都是經過第三者介入才引爆火花的嗎?千辛萬苦的感情才深刻。」

  「那多累!你要,你去談那種戀愛吧;什麼誤會、分手,太激情了,本姑娘光整理丁皓的公寓就已經快沒命了,哪來心力去應付那種事?我才不要和別人搶男人!別人要,就給她好了;丁皓不要別的女人,自然會回到我身邊。」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小妞,別這麼懶。」水晶逗笑,又道:「你是大美人呢!身為大美人,不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怎麼對得起自己?」朱浣浣不甚開心地摸著自己的臉蛋;這張臉沒給她帶來什麼好處。大美人?用來招蜂引蝶尚可,其他就沒有什麼了;而她最討厭的就是招引來一大堆登徒子。與丁皓在一起的好處是:沒有人敢再那色迷迷的眼光瞧她。大概就是這種安全感讓她有些喜歡丁皓吧!不然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看上令別人退避三舍的他;事實上他沒有什麼好處、優點足以吸引人。

  「靠表相產生的愛情不牢靠,人老珠黃了怎麼辦?我寧願丁皓是看中我的手藝于管家能力。」她坐起來,看了一下表說道:「我們出去走一走,老悶在家裡會想睡。」

  白水晶點頭道:「我去換衣服。」

  「福慧樓」是臺北文明的日本料理店,純日本風格,全是包廂式的格局,有穿和服的日本藝妓在獻唱。

  石強獨自前來,被領到二樓的「浦川廳」。門口三個一身黑色打扮的大漢替他拉開紙門;門內,邱運洪面對著門口,直直盯著走進來的石強。坐在邱運洪旁邊的是一個濃妝豔抹、身材噴火的女人——石強五年前的女人王妮如。

  今天與邱運洪有約的事,石強沒有對丁皓他們提起;這種事他要自己了結,他的大哥已沒有資格要求他回幫中做事。

  「你怎麼沒有去我為你接風的地方,竟然還與丁皓混在一起?這很讓我丟臉,你不知道嗎?」邱運洪壓抑已久的怒氣,在他未坐下時就叨念個不停,濃濃的不屑氣息彌漫屋內。只有懦夫才會去乞求丁皓庇護,而且丁家與邱運洪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這會兒,石強才一出獄即往丁家那邊倒,在黑道中招來四方嗤笑,對「風雲堂」目前每下愈況的聲望而言,這無異是無光的臉上又添上一筆灰。

  王妮如柔媚地坐在石強身邊,整個身子全貼在他身上,吐氣如蘭、嬌滴滴地低語:「石強,人家苦等你五年,你這死沒良心的,一點都不憐惜人家。好好的家中二少爺不做,做什麼保全人員,多丟人哪。」

  石強臉上一無表情,冷然的眼光直丁著王妮如,盯到她心顫害怕,安份坐在一旁,不敢再貼住他。他轉眼看他同父異母的大哥,埋怨道:「找我來,就為了說這個?」

  邱運洪撚熄一體根煙,輕吐煙霧,森冷地開口:「爸的遺言,你不會忘了吧?」

  石強當然知道邱運洪指的是什麼;他唇角撇出抹冷笑。「忘的人是你。」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得很,誰也沒把誰當兄弟看;要不是母親臨終的遺言,他怎麼會回「風雲堂」被培養成殺人機器,再給生父的遺言拖住一輩子?如今換成邱運洪又拿出先父的遺言來壓制他,他會乖乖被指使就有鬼了;是他對他無情在先,不能怪石強無義於後。

  「你是邱家的人,別忘了這一點。我可從沒虧待過你,但你回報的是什麼?好心為你洗塵,你卻不識好歹;我邱運洪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卻故意讓我下不了臺。父親一手創立『風雲堂』,是要我們合力來發揚光大。自家兄弟不合作,眼睜睜看別人來掠奪,你於心何忍?又怎麼對得起父母?」

  如果石強曾經重視過手足之情,也都是五年前邱運洪的所作所為而抹沙。當前要不是沈拓宇的幫助,陸續栽贓到他頭上的罪行,判十次死刑都不足為過。邱運洪永遠有法子在案情曝光後,自己推個一乾二淨,然後轉嫁到石強或其他替死鬼上頭;永遠是別人去替他坐牢,他卻逍遙法外,甚至在別人親眼目睹下,殺害自己情婦,或重傷的案子都可以讓所有人相信那是石強所為。在邱運洪眼中,石強是個永不背叛的奴隸與一輩子的代罪羔羊。石強早就認清了,所以邱運洪這一番話並不能引起石強心湖半點漣漪波動,他仍是以一貫的冷淡對視。

  「『風雲堂』撐不下去,我無能為力;而且,既然搞垮它的人不是我,我有什麼好愧疚的?」

  儘管怒火中燒,邱運洪反倒能不動聲色。他恨透了石強這種冷冰與嘲弄,而打他一進邱家門,就是這種表情;所有心思翻湧、所有情緒念頭全掩在這樣一張面皮之下。十年了,身為角頭老大必有高人一等的洞察力,但他永遠摸不清石強心中在想什麼;基於血親,石強不會背叛組織,但他並不衷心,更不是百分之百服從他這個大哥兼老大。五年前,他會去殺仇家,殺背叛的手下與大毒梟,但他絕對不參與販毒交易與人口販賣——至今邱運洪仍懷疑當年他在不肯參與的背後是否也扯了後腿,否則這二宗財源為何頻頻出差錯?但,這也說不通,他故意讓石強入獄之後,紕漏仍層出不窮。八成是「風雲堂」出奸細了,但不是石強,這是當年他決策失誤的地方;不僅少了助手,更使得奸細大肆作亂,搞得內部紛擾不安。現在他迫切需要一個親信;如果得不到石強,那麼,勢必毀了他。他知道五年來沈拓宇也在打石強的主意,如果讓石強成為警方的生力軍,將來「風雲堂」必會首當其衝。備受威脅。

  「當真不回『風雲堂』?」邱運洪極淡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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