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水戀月 | 上頁 下頁


  可以確定的是殷佑確實出現了。現在唯一的線索正是依循白氣,找到了白氣發出處,相信便可一步一步摸索出真相。至少現在他並未感受到惡意,相信可以便樂觀些去看待未知的情況。

  此刻,他高坐于雲端,任由氣流驅動著雲的方向,飄飄浮浮的由南向北。夏日的熏暖洋洋的拂來,已逐漸將他座下的雲朵吹向白光發射出的地點。

  五百年的物換星移,人界又是另一番氣象了。他低頭望去,飛機、汽車等的科技文明已成普遍,男女的衣著也不再保守,甚至開放得令人咋舌。以往的女性哪怕是手臂不小心外露,都要被打成淫婦,哪裡還允得只穿內衣褻褲出門?

  以往的過分保守和現在的過分開放,都教他這外人為之不適應。想他狼界分成九大族,衣著上有崇尚天體者,亦有包得密不透風之族群,但數千年來從未改變其風格。一如他們白狼族,習慣了以白色長袍為衣著,不愛拘束,也不曾想要改變,畢竟穿著只是遮體避寒之用,誰會在上頭弄花樣?修法習道都來不及了。

  相形之下,人類的花樣就多了。

  不在心靈上求精進,反倒致力追求外在的物質便利與享受。人類確是所有空間族群裡的異類。

  努力的方向不同,成果自然也不同。所以人類發展出所謂的文明演進,並晉身為科技文化;而狼界與其他各界則超脫肉體的局限,修持靈體的昇華,而悠游於各界。

  唯一相同的恐怕是各界皆有害群之馬的存在吧。

  他座下的白雲緩緩停止,不再隨氣流飄移。睜眼一看,知道抵達了地頭。白光抵住這片雲,想到已到臺灣的上空了。他施了個法咒,雪白的身影霎時化為無形,然後,凝聚的白雲俱散,像是再也沒人乘坐的煙渺,各自被流風推到遠處,另起旅程——

  ***

  無聊的宴會、無聊的人、快餿掉的食物與即將酸掉的飲料,為什麼有人會愚蠢到在五月下旨的大太陽底下開這撈啥子所謂的庭園派對呢?難道不知道臺灣的五月天幾乎已算是夏天的代名詞嗎?

  而她,可憐可歌又可泣的朱水戀,為何要善良的來加入這呆子辦給傻子參加的宴會?就為了曼曼那傢伙莫名其妙在南投摔傷了腿,趕不回臺北參加這大客戶所舉辦的慈善宴會。她其實可以不來的,但天曉得她發什麼神經要代那傢伙參加!?這種巴結客戶的事她一向死不做的,但是實在太無聊了!韓璿沒空陪她,季曼曼留在南投休養,不能陪她鬥嘴,那只殺千刀的小金狼又被於悠打包去參加露營,整個宅子留她孤單一人面對周休二日的淒涼。有沒有天理呀!

  於是乎,她來到這個熱死人又無聊死人的宴會,並且悔不當初的懷念起家中的冷氣、大床,以及美味的食物。

  「你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尾衰男依舊努力的在爭取佳人的注意力。

  「你亂視嗎?現在哪有星星?」

  「哦!不,你的熱情像太陽。」再接再厲!衰男很懂得見風轉舵。

  「所以食物被曬壞都是我的錯嘍?」

  又踢到鐵板!衰男極力忍住捧痛腳呼一呼的欲望,仍不死心的獻殷勤:「呃不,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的美麗像一把最耀眼的聖火,無與倫比。」

  「我個人認為,」朱水戀很忍耐的微笑著。「讚美是一門藝術,沒有文學涵養的人千萬別亂用形容詞。我知道我很美麗,不必你形容什麼火把、星星、太陽來比喻。接下來你千萬不要說我是人間四月天,要我許你一個未來。拜託。」

  「呀——呃——嗯——」一連串結巴出來的虛詞,證明了衰男的無言以對。可見接一下來他正打算那麼說。

  朱水戀翻了下白眼,轉身走開。一身的火氣讓她只想找個清涼的地方消暑,不理會那尾衰男已成了被火紋身的小孩,奄奄一息的哀悼著獵豔失敗、愛驀成灰——不行了,她需要食物、需要冰涼的水!雖然瘦皮是全球女性一致追求的目標,但既然她沒興趣當排骨酥,大吃特吃還是最美妙的賞心悅事。何況她中午沒吃,現在已經三點了,住在臺灣還有人因饑餓而死,豈不笑掉大牙?

  心火因饑餓而蔓延,她渾身散發擋我者死的氣勢,篤定心志不再讓任何一隻蚊子蒼蠅飛近她身邊,就算她長得像一隻可口誘人的捕蚊拍,也只是一隻沒電池的補蚊拍,一點招蜂引蠂的力也沒有。識相的最好滾遠點。

  嗆人的香風襲來,路過的麻雀、貓狗全不支倒地,就連朱水戀這種沒傷風感冒的健康寶寶也為之被毒出一個大噴嚏。

  「哈啾!」老天!是誰?是誰噴了殺蟲劑!?

  「你很跩嘛!不要臉的勾引別人的男朋友!」幾名闊太太、小姐打扮的女人堵住她退場的路線,打鼻腔哼出的聲音表明了找麻煩的決心。

  多麼熟悉的場景!

  朱水戀仔細想了下。自從她上大學以來到現在,已經五、六年沒被人堵過路了。而最令人懷念的莫過於八年前的夏天了,她遇見了英雄救美的初戀情人——哦,多麼教人心碎的過去啊——如今時移境遷,再也不會跳出一個濁世佳公子來救美了,真是悲傷。

  當年嬌弱的她有韓璿,如今強悍的她沒有韓璿,哪一種景象比較淒涼?

  「有何貴幹呢?各位女士。」她以手搧風,努力不讓自己被毒暈過去。

  「你是『殷華』的朱水戀對不對?那個與季曼曼同一貨色的狐狸精。怎麼?你們的韓璿搞同性戀去了,你們這兩個騷蹄子棄婦就打算出來危害世人了?真是下作!」領頭的瘦竹竿中年婦人尖著嗓音叫囂著,生怕方圓百里的人聽不清楚似的。

  看來是吃過曼曼的虧的一群怨婦,打算從她身上討回一點口舌便宜。當她朱水戀是死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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