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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紀秀嫦就算心中恨極,正在肚子裡勤快地問候著白琳的父母,可臉上還是努力擠出和氣生財的笑容,委婉說道:「我等有公務在身,必須以陛下的安危為重,容不得有任何閃失。這點小活兒,請白總管另請他人幫忙吧!」打定主意,不管白琳多難纏,她就是拒絕屈服。

  「真的沒辦法嗎?只是搬個小東西啊。」

  「真的沒辦法。」什麼小東西!三四百斤重的石桌石椅叫小東西?有本事她自己去搬搬看!紀秀嫦在心裡罵。

  「虧你們還是全國武藝最上乘的一流角色呢,居然這樣不濟!」白琳輕哼。

  忍住!絕對要忍住!要是中了激將法,不就被她的話套住,最後就算氣得半死,也還是得乖乖去搬!所以紀秀嫦咬住自己舌頭,任白琳去說個夠,反正她是打算裝死到底了。

  這個難纏的白琳倒也沒有再接著說什麼——這讓嚴陣以待的紀秀嫦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就見白琳回身看了看隨行的人員,歎氣道:「唉,怎麼辦才好呢?我只帶了四個宮男過來,別說他們沒法做粗重工作了,他們手上可都提著陛下的餐點呢,在陛下未食用之前,是不可以離手或落地的。」又想了一下,眼睛望向不遠處還跪著的那些粗奴,手指一彈!「這可不是現成的人手嗎?」說完,快步走了過去。

  「白琳總管!你別如此莽撞,事關陛下的安全,你不該——」紀秀嫦要阻止已是來不及,白琳已經跑過去招人過來了。只好苦著臉看向蓮帝:「陛下,您看她……」

  「秀嫦,只是讓她們搬重物,無妨的。走吧!」蓮帝臉上還是極之溫和的表情,唇邊甚至勾著一抹笑意,看得出來對白琳根本是毫無節制的縱容。

  要不是白琳整整大了蓮帝一截歲數,紀秀嫦差不多要誤會這白琳與蓮帝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私情了!居然這樣縱竄一個下人。

  蓮帝確定心情十分之好,眼角瞥見白琳所領過來的人裡,有他要的那一個後,覺得今天的春風特別宜人、天上灰色的流雲特別美、陽光被擋在雲層之後,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找到你了,可惡的女人!

  說是需要人手搬重物,所以將她們這五個人挑了過來。五人裡,其他四人都跟阿離相同的熊腰虎背、孔武有力,於是季如繪特別單薄的身形就一目了然,引得人人側目。

  每個人心裡都在奇怪,為什麼白琳總管會挑了一個瘦小的女人過來?只因為這瘦小得簡直不像個頂天立地女人的傢伙,長得特別好看嗎?可這個好看一點的傢伙,也未免好看得太小爺兒樣了,完全不像盛蓮女人,不高不挺不英氛,雖美,看起來怪。

  不過,即使怪,能也不能否認季如繪是個很出色的美人。

  這七天來過著阿離口中的「天堂」生活,每一張曾經髒汙不堪的臉都洗淨了、頭髮也往後梳起,紮牢一束在腦後。每個人都清爽地露出原來面目,而季如繪的好容貌便脫穎而出,成為一群粗奴裡的目光焦點。

  天生雪白的皮膚,就算在烈日下曝曬到發炎紅腫,也會在幾天後白回原來的模樣。她的五官挺秀端正,配置得剛剛好,不會美得太張揚,但也絕不會在一群美人裡暗淡。她堅毅的性情與疏離的氣質,使得她給人看起來的感覺就是淡淡冷冷的,什麼也沒放在心上,別人對她好或對她壞,似乎都激不起她太大的情緒反應。

  季如繪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站在這裡,而其他四個人正被人領去搬石桌石椅過來。她就站在蓮帝身側五步遠的地方,沒人交代她做事,把她叫來這裡站著之後,就沒有再指示些什麼了。旁邊的人也似乎都被那個白總管尋了事打發走了,連皇衛都退到一段距離之外。

  再怎麼笨的人也知道事有蹊蹺。只是,為什麼? 一個如此卑微的奴隸,連被奴僕管事召見都是不可能的恩寵,怎麼會由著她站在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面前?怎麼說都沒有道理。

  「抬起頭來。」

  很溫和的聲音。這是季如繪第一個想法,但那聲音並沒有如願地讓她放鬆戒備,在這樣不尋常的情況下,任何的放鬆都是不應該的。她沒有辦法很肉麻地說出「小人惶恐」、「奴婢不敢瞻仰天顏」之類的話,也不囉嗦,上頭怎麼說,自己就怎麼辦!只要目前還沒改變自己的身分,那她就最好識時務一點。所以在這個男帝說完後,她沒有遲疑地緩緩抬起頭……

  雖然不打算與這個尊貴的男人四目相對,但情勢不由人,她一抬頭,便撞入那雙幽黑得不可思議的眼眸裡。

  這個男人……

  出於從臺灣那個時空帶過來的習慣,只要與人面對面相望了,就會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來。

  他,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而且,謝天謝地他很正常!很端正!也許身為國君,就是被要求拋棄掉身為盛蓮國男人的本色,也就造就了季如繪眼中的「正常」,不會有忍不住的噁心感,或一拳揍下去的衝動。

  正常的男人,在這裡題珍貴的。季如繪心中對蓮帝的初步看法還不錯。

  在這個女人長得像男人,而男人(目前也就那幾個見過的娘娘腔宮男)長得像女人的鬼地方,能見到一個正常的男人真好。

  所謂的正常,當然就是沒有撲粉盤花髻、沒有穿得花花綠綠、沒有歪七扭八的坐姿、沒有嬌柔甜美的表情、沒有在喝茶時翹起小指,而那小指還留著很尖、尖到足以當殺人兇器的指甲。

  雖然她是強烈的女權主義者,但那並不表示她願意見到男人變得娘娘腔化。

  「你很大膽。」由於季如繪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沉默地看著他,於是蓮帝終於再度開口說話。

  他與季如繪對望了許久,而且似乎還能對望得更久,久到天黑都行。這是大膽而失禮的舉止,即使是一般的市井良民,若不小心與蓮帝對視,就算曉得這樣是犯了聖顏,也斷然不敢如此放肆地一直凝望下去的。而這個女人,卻硬是不同,不知道是出於無知,還是天生比別人更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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