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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讓她沮喪的是,來到這樣堪稱是大女人天堂的地方,居然還要為著女權的被壓迫而憂慮不平,實在太荒謬了!

  「季,你動作別那麼大,好像有官大人巡過來了,你別招人注目。」阿離小聲提醒。像她們這種小人物,在大人物面前,能有多謹慎就該多謹慎,小心才是保平安的最高原則,肯定比那些力求表現的人活得更久。

  季如繪手一頓,動作緩慢下來,跟著阿離退到角落最不顯眼的地方。她當然不想就這樣以奴僕的身分被關在皇宮過一生,總有一天她會改變自己處境的,但絕對不會是以招人注目來當做一個開始,那不是一個好方式。

  她並不想在皇宮裡招人注意,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有機會出宮,不管是用逃的,還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總之,她對留在皇宮沒有任何想法。所以,依照慣例,她把自己的身影縮在阿離後面,將自己藏得好好的。

  今日管事派了十個人過來這一處院落除草翻土,只為了某個皇親興起想在這片荒地種花,要求在三日內整地完畢。

  主人雲淡風輕的一個臨時想法,就教下面伺候的人亂成一團,讓管事不知道該從哪支出人手忙這件事。為了下個月的幾件大事,所有傭僕早已忙翻天了,最後想無可想,只好將那些粗奴始派過來。

  怕她們這些粗人不懂事衝撞到貴人,出發前管事還再三交代:「實在因為沒有人了,才派你們到主人的居處幹活,千萬千萬不要做出惹眼的事。若是出了什麼事,會有什麼下場,你們自己知道。」嘴上撂了狠話還不放心,最後叫了個低階的丫頭過來監工。

  本來躲在涼陰下,對粗奴們指手畫腳過足大管事癮的小丫頭,發現有人朝這邊過來,原本還沒怎麼上心的,不過當她看到走在前面的是身著高等武衛制服的禦街後,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整個人手足無措地抖著,只能呆呆望著那些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她的位階不夠高,從來沒機會見主子,所以也沒受過正統的拜見禮儀訓練,該說什麼話?該怎麼行禮?她全都沒譜,最後,總算知道無論如何都該有所表示的,馬上對其他人下令道:「你們快過來跪好!快點!快點!」

  「陛下,前方的新月小院正在整地,請容屬下先行過去讓那些粗奴回避……」一名前領禦衛停住步伐,望見前方跪成一排的粗奴,轉身對蓮帝稟報著。

  「不必了。她們在那邊忙活,撓不著朕。」蓮帝的聲音溫和可親,正如其人溫潤如玉,相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一個看不出王霸之氣的帝王,卻正是盛蓮國所需要的,因為他是男帝。

  假若他是女帝的話,國民自然會對他有所要求與期待,寄託國強民富的願景——再次聲明,那是說,假如他是女帝的話。

  但他不是,他這個現任的皇帝不是女人,是個男人,所以是沒有實權的男帝。

  一個溫和沒脾氣的皇帝,顯然是好伺候的。所以禦衛才敢在皇帝說完之後,仍然希望可以說服蓮帝改變心意。就見她道:「請您三思啊,陛下!那些粗奴自是不敢撓著您,但賤民粗陋不堪,看著就是有礙觀瞻,更別說她們身上恐怕還帶著什麼不乾不淨的病呢!再說,陛下您金尊玉貴,豈是這些賤民有福氣見著的?」

  蓮帝被這麼一勸,沒有馬上開口,像是被說得舉棋不定,心中無法做出決定。就在禦衛認為自己成功說服皇帝,正在心裡暗自得意之時,皇帝身邊的首席女侍官白琳站出來說話了——

  「紀秀嫦,你哪那麼多話,陛下好不容易病癒,稍微有精神些,想出來隨意走走散散心,你亂七八糟說些什麼啊!那些粗奴離得那麼遠,不管她們就好了,總之,別再說了!再說下去,我看哪,真正撓了陛下好心情的罪人就是你了,到時你就自個兒去刑律司領罰吧!」

  「哎!白琳大總管,我的琳皇總管,你說這什麼話?我這不是一心為主,生怕有個萬一嗎?」原本強勢的禦衛當下不敢再多言,陪笑說著。

  這個白琳可是號稱全盛蓮皇宮最潑辣的人了!她地位夠高、背景夠好,這還不是最讓人忌憚的,主要是她什麼人也不怕,就算是站在頌蓮王面前,被那兇狠淩厲的目光刺著,只要她沒錯,就不會對頌蓮王彎下腰,甚至敢直接指出頌蓮王做得不對的地方!有好幾次都把頌蓮王惹毛,要不是運氣很好,有蓮帝與頌蓮王君在一旁力保,這白琳早不知道被砍幾次頭了。可就算如此,也沒見白琳收斂,所以這個女人,大家都知道最好少惹。

  一個連頌蓮王都不怕的人,不是她們這些小小的武衛惹得起的。所以前領侍衛在陪笑中,訕訕地回過頭,繼續在前方開路,不敢再多言。

  蓮帝病了好些日子,今日好不容易能夠起身,聽說新月小院後方的雪櫻已經綻放,滿樹的白花,在微風一吹起時,飄成漫天的花海,景致美不勝收,於是打算來到雪櫻林裡享用茶點,度過悠閒的午後時光。

  白琳扶著蓮帝緩步走著,在經過那些伏跪著的粗奴時,也沒因為嫌髒而加快半分。似乎,還刻意放慢了點……

  白琳的目光淡淡掃過十步外跪著的那七個人,然後瞥回蓮帝臉上,暗暗相詢。蓮帝的左手悄悄比出個二,白琳很快心領神會——

  左手邊算過來第二個!

  就在一行人即將踏上通往後院的櫻林回廊時,就聽見白琳突然低叫:「哎啊!我怎麼忘了叫人先到後院將白玉石桌、石椅給搬出來呢?這可怎麼辦才好?」好苦惱地拍了自己腦袋一下,一雙不太大的眼睛對上了前方的紀秀嫦,眼中充滿鼓勵與期待,很希望「有人」自告奮勇的表情。

  這女人不會是想叫她們這些堂堂的御前皇衛去做那等下賤的苦力活吧?開什麼玩笑!憑什麼她個人犯下的過失,卻要她們皇衛來彌補?這簡直是存心侮辱她們!再說大家分屬不同單位,這女人根本設資格支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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