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傾星 | 上頁 下頁


  「星——星羅,你別生氣,容我——」另一名男子努力發聲想緩緩僵凝的場面,但目光一對上那雙比北極冰山還酷寒的深眸,便再也吐不出半個字,彷彿整個嘴巴都結成冰霜也似。

  「生氣?我怎麼會生氣呢?畢竟你們是如此盡力於找尋護令使者的下落,坐享其成的我,哪來的資格生氣呢?」好客氣的推崇著兩人的功績,唇邊甚至勾勒出一抹罕見笑意。

  「星羅!你別太不知好歹!要不是我們來到台灣,大伙恐怕還在中國大陸瞎找,連個影子也構不著!」認為自己被威嚇夠了的男子羞惱出一股愚勇,企圖強調出自己的功勞以抵銷眼下這重大的過失。這是唯一能自救的方法。他們沒命去奢望這個叫星羅的男人會有半絲對同儕的寬容之心,他恩怨功過分明得極端冷酷,從來沒有情面可講。當然,不見得人人都要服膺他的行事準則,但前提是要比他強。而這,比登天還難。

  「柯特,夠了。」另一名較為圓融的男子扯住了衝動的夥伴。

  「不夠!為什麼我們都要聽他的?他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失——」憑著那股氣勢,柯特一古腦兒的像是準備抱怨出積累已久的不滿,加上那名喚作星羅的男子並不吭聲,愈加覺得自己氣壯理又直。但他的話尾沒能說個全,便教同伴一肘子頂岔了所有的不馴。

  「艾頓——」柯特叫著。

  「星羅,請原諒柯特的年輕氣盛,給我們三天時間,必可立即查出『殷園』住戶們的落腳處。」

  「怎好意思再麻煩兩位呢?真落了個不知好歹的罪名,豈不傷了大伙的和氣。」星羅微偏著臉,依舊是不慍不火的聲音、平板的語調,但那張峻漠的容顏在夕陽的映照下,隱約呈現一種詭譎的陰森氣息,化為濃重的壓力,無形欺攫住兩名男子的心口。

  窒息感讓兩名男子僵直蒼白,像是全身血液在一瞬間被抽乾。

  「請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艾頓——你——別求他——他不能對我們怎麼樣!沒有紅鏡他們的決議——沒有人能——能——能——」彷彿像唱片跳針似的,柯特就這麼一直的「能」個不停,結巴而無助的看著原本在五公尺遠的男子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氣息未至,長長的夕影已包圍住他的天地。

  兩人的身高只差十公分,但此刻,卻像巨人與侏儒的對比。

  「能如何?怎麼不說了呢?」星羅雙手背於身後,一身的閒散,像個彬彬有禮又略感無聊的搭訕者,立於柯特面前。

  「你不能私自殘害同伴,」柯特牙齒打顫的嘶吼。

  「有第三雙眼可以證明這不是『私刑』。」星羅隨意揮一下手,讓他看到旁邊還站著個艾頓哩。

  柯特霍地揮出一把毒粉,在白色粉末漫天灑開時,化為一道迅影向林子裡奔竄而去!

  他必須快如風、迅如電,爭取更多時間,更快的逃離!只要逃得開,就可以躲過——咻!

  他沒有躲過。

  一道疾速而至的黑影快到只聞聲、不見其形,在穿透柯特的身軀後消失,像是從未存在。

  只見柯特彷如被獵鎗擊中的野獸般,重重跌落地面,連掙扎都沒有,甚至沒有足夠的清醒去認知到自己已被獵捕的事實。

  沒機會感受到椎心劇疼的折磨,是一種幸福吧?

  從沒有人知曉星羅是怎麼辦到的!讓人看不清楚他到底使用什麼武器。

  明明全神戒備的看他出手,但也僅只是看到他手臂一動,還沒機會看分明,對手已經倒下,而他的雙手又負於身後,像是從未動手過,更別妄想在他身上看到類似武器的東西了。

  可以確定的是星羅確實使用了武器,因為每一個倒下的人身上必然會烙下一圈見骨的長痕。最重足以致命,毀其元靈,輕則震碎肉體,並永生化不去那血色痕跡。

  艾頓極力忍住全身的狂抖,甚至沒有力氣抬腿奔到一公里外去看夥伴的傷勢如何。

  他只能勇敢的看著星羅,等著他失職的懲罰。他比柯持識時務,不會做徒勞的反抗,並天真的以為自己躲得過。

  比起真正受罰,等待疼痛到來的那一段時間才是真正足以逼瘋人的煎熬。

  而星羅絕對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他雙手未動,只是看向艾頓。

  可能只有一分鐘,或是三十秒而已,但對艾頓而言比一百年還久。

  「請動手吧!」艾頓汗濕重衫,硬聲咬牙道。

  星羅像是驚訝——「該動手的人是你吧?怎麼反倒要我這個剛到台灣的人去查護令使者的下落?存心為難我?」

  「不——我指的——是——失職——」

  「你還有三天時間可以挽回這個遺憾,怎麼這會兒就要領罰了?」星羅勾著唇問,一副不解表情。

  「但——柯特不也——」艾頓被搞迷糊了。星羅不打算罰他?法外開恩?不可能!

  星羅潭了下衣袖上的粉末。

  「企圖毒殺同伴,四級罪狀。」

  竟是這個原因!難道星羅原本無意責罰失職,僅是故意以氣勢讓人以為他要——?

  但——又何必——?

  「去吧,三天後來見我。」

  交代完,星羅黑色身影便在夕陽下淡化為無形,不復蹤跡。

  從來沒有人可以了解星羅,即使他們成為同伴數百年,恐怕再相處一千年,還是沒人可以了解他。

  艾頓直到肺部灼熱得快爆炸,才發現自己屏氣得連呼吸也忘了,連忙大口大口的吐納數十下,才覺得自己驚懼的心被安撫了兩、三分。想到同伴還倒在一公里外生死未,他趕忙邁著虛軟的雙腿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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