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搶來的新娘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是!」

  德家是很貧瘠的一族,從未強盛過,甚至沒資格列入八部大人的候選名單中。

  一直以來,在各部族夷離堇逝世後,其嬪妃遺孀,便得遣送回去,再不就由新任族長安排再嫁。

  原本耶律烈不曾考慮要遣他母親走,他是顧念多年來德族依附耶律族而生存,將她留下來可保不受他族侵犯;再加上多年漢化的薰陶,也令他有了尊親養親的觀念,不忍心將德王妃送回德族的領地。

  但是,這一次她太過份了!沒有要她馬上滾就算恩賜了。以往的頤指氣使,怕失勢而佈滿人手、心腹在王府中,他還可以忍受;偏袒德族人在耶律族中作惡且不繳稅已使他動怒,卻仍隱忍,也任由她繼續占著王妃的頭銜作威作福。夠了!連他也不忍出手傷害的人,別人對她動手就得死——他的母親的確該走了!

  「表——表哥——你不是說真的呢?」德錦玨奔到帳前尖聲叫著。她不要回去!不要去過那種餐風宿露、賣苦力的生活!不要天天拆營、紮營、管一大堆骯髒的羊馬!

  耶律烈扶君綺羅坐好,逕自步下帳營,他需要活動來發洩怒氣。

  「表哥!」德錦玨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開。

  「滾開!咄羅奇!馬上安排她上路!」他揮手甩開她,躍上馬背,接過手下奉上的弓箭,策馬而去。

  咄羅奇籲了口氣,少主終於開竅了,德家人早走早好!在不屬於他們的領地上作威作福這麼多年,引起公憤是早晚的事。目前大家都還是咬著牙忍著而已,相信此刻目睹這一幕的人們,心中都在大大的歡呼吧!而明天全耶律族會傳遍這個消息。並且殺豬宰羊、放鞭炮慶賀!

  「表小姐。請!」他故作恭敬的指著已備好的驢子。

  「哼!」德錦玨跳起來怒指著君綺羅。「你這該死的大宋女人!我等著看你的下場。大遼容不下你的!妖精!狐怪!」罵完,便恨恨的跺腳離開了。

  她深知耶律烈的脾氣,一旦他再回來見她未走,下場將無法預料。

  「君姑娘!」大賀機遙遞給她一個包著冰塊的布包。

  君綺羅接過,卻遲遲不敢貼在自己正火熱、刺痛的臉頰上,而且在身體好不容易暖和了之後,她並不想讓任何一塊肌膚去貼著冰涼的東西。

  一定腫得很難看!當初她打了耶律烈一巴掌,那力道恐怕只適合拍蚊子吧!

  雖然是侮辱了他,但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現在,她終於見識到粗壯女人的好處,隨時可以把人打得很痛!

  不想讓耶律烈回來再細看她的臉,於是起身往帳外走去。

  「君姑娘?」咄羅奇與大賀機遙攔住她,表情很為難。

  「跟他說我累了,想先休息。」她捂住右頰,見他們仍猶豫,便繞過他們,逕自走向王府大門。他們只靜靜跟在她身後,直護送她安全回寢室,才從十二騎中派四人來守護她。

  一會後,他也回來了,見到滿室昏暗。

  「不要打燈。」她在床上低語,不想以變形的面孔示人。

  但他仍點了一盞油燈,放在床頭旁的圓幾上。

  「來,我看看!」

  他拉開她捂住臉的雙手,輕觸到那仍火熱的掌印。

  直到她感覺到右頰一片清涼,她才疑惑的睜開眼,他手上正拿著一隻晶瑩剔透、香味撲鼻的果子,像只剝了殼的荔枝似的。挑開了果子上方一個蒂口,他將汁液抹在她臉上。卻奇異的發現疼痛正在逐漸消失中,臉上的火熱感也被舒服的冰涼取代。這是甚麼東西?君家富甲天下,甚麼奇珍異品她沒見識過?

  可是,她就是沒見過這種紅色星形葉子上結成的透明果子,除了一層薄膜外皮,裡頭全是汁液。

  「這是甚麼?」

  「水晶參巢。傳自東胡國經年下雪的山嶺。十年結一次果,每次結果只得十顆。全東胡國境內只尋得二株。這是今年春天才由東胡國進貢入京的。」

  「很珍貴吧?是藥材?」

  「宮中的嬪妃用它來駐顏延壽,但那樣使用實在是糟蹋了。對練武之人,它是聖品;對受重傷者,它可以護心脈。」

  「那麼,用在我身上也糟蹋了。」她將披風給他:「你該出去了,慶典尚未結束。」

  他將披風丟開,將她拉入懷中,努力壓抑自己又被她挑起的怒氣。不管他怎麼做,怎麼待她,她冰封的心永不會融化。他以為她被羞辱後,會埋在他懷中哭泣,但她沒有!這明白表示了她不需要他!

  「你要我怎麼做?」他的聲音從齒縫中迸出。

  她明白他的意思,但,沒有用了。打從他搶劫了她,曾經那般羞辱過她後,他怎能要求她柔順的當他的人?她只有一次又一次推拒他一切彌補式的善待,惹得他別再來找她,那她就有機會逃了。

  這個時候,她比誰都矛盾、痛苦,惹怒他只會讓他更放不開她;假意迎合的話,又怕一顆心會失落。她只好不顧一切的推拒!

  咄羅奇說她會逼瘋他!她也是!會瘋的不只是他!這種互相折磨會使兩人瘋狂致死!

  「綺羅!」

  「不必!你甚麼都不要做!除了放我走之外。我甚麼也不稀罕,但你肯嗎?若你真的有心彌補甚麼的話——」

  如她所料,他吐出的話語是:「不!你休想!」

  「我恨你!」她雙手成拳抵住他的胸膛,氣息不帶任何溫度。

  「我知道。」耶律烈低啞的說著,語氣中帶有難以察覺的苦澀;他太清楚她對他的評價了。

  在她心目中,他絕對是全天下最惡劣、低賤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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