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搶來的新娘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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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見識大遼的文化。」他端了杯酒到她唇邊,想讓她暖暖身子;幾朵雪片落在她髮梢,他輕輕為她撫了去。 君綺羅輕啜一口,酒觸舌尖,立即麻辣了唇舌,嗆了出來。她從不知道北方的酒這麼烈!十足十的燒刀子!以往她只喝桂花釀,還以為酒都是香甜中帶苦而已。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笑了!擱在桌上的手撐著臉,一手輕拍她後背,欣賞她嫣紅的雙頰,像是鋪了層胭脂似的,美麗極了! 她只覺那一點點酒穿過喉頭直燒到全身,推開他拍撫的手,決定不再喝一口。 經過了咋夜,他們之間似乎又有些轉變了。回到這裡後,他變得好相處,也沒再發怒過,甚至是眷寵她的;比起先前的強取豪奪,目前這張面孔更讓人不安!她這冰冷面孔還能維持多久!她忍不住看向他,卻有些訝異的發現他的穿著與以往不同。這應該是正式的服裝吧?她剛才沒注意到。 他的頭上戴著黑色的皮帽,由黑狐皮製成,皮毛朝外,帽子中央嵌著一顆雕著耶律部族標誌的白玉。滾金色皮毛的窄黑袖,寬臂窄袖,袖口以金帶束住,腰纏玉束帶,左肩上披著金貂毛製成的賈哈;賈哈上頭烙著耶律合族的圖騰,而原本在他身上的披風此刻已在她身上,披風襟中綴滿華麗的珍珠。 他該是這樣打扮的!再也沒有比這種衣服更適合他了!挺拔、俊朗、又兼具王者氣息,這才是北方威武的男兒呀! 「你在挑逗我嗎?」他執起她一束垂落在額前的秀髮輕吻,狂野的眼神直逼視著她。 她忙挪開眼,望向遠處,才發現廣場四周已陸續圍上了人,一圈又一圈的,男女老幼都有,個個都像穿上他們最好的衣服似的聚集在此;而部族軍則已退居在主帳後方的空地上。 今夜是洗塵宴,也是祈福會,為即將遠行去上京的族長祈福。所以方圓十里內的耶律子民全來了。才一下子的光景,便看不到人海的盡頭,而後方的火光又一堆一堆的升起;人民帶來了自家的牲畜來此宰殺、烘烤,而王府內正由士兵抬出一大桶又一大桶的美酒,所有的族人都在等待狂歡。 君綺羅霎時忘了寒冷,看著四方黑壓壓的人群,一族簇的火光,與隨之而起的笑語。不知何處傳來笙樂聲,助長了熱鬧的塞外風光。 原來,凶惡如豺狼的契丹人也有這麼親切和善的一面。而他們的休閒與歡笑,就是一堆人圍在一起,不講究華麗排場,處處可隨地而坐,便是快樂了! 然後,她看到耶律烈舉起了左手,所有人全都靜默下來,只有火光依然明亮。那真是王者的氣勢,不必任何言語上的命令,所有的敬畏目光全忠誠的看向他。然後,他扶她站起來,所有人也立刻起身。 十個身披彩衣、禿髮的巫師,手捧著一口造形奇異的金質容器,赤足的恭身在耶律烈面前,喃喃念著祈文,再繞向營火走了三圈,最後容器中的液體全倒向族長面前一隻金龍盆子中。十個巫師全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入盆中,再圍成拱形,雙手合十念一些咒語;耶律烈則以右手深入盆子中,以祈咒水點額頭、點心直到巫師完成祈福儀式,退下之後,人民才高聲歡呼出來。接著就是一群背背著弓箭、光著上身的勇士圍著火光跳狩獵舞。熱鬧的夜晚於焉開啟! 看著一大塊有如她頭顱這麼大的肉塊放在她面前,她不知該如何吃才好,即使它非常香!契丹人是用手抓食的,但是她做不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以往與耶律烈一同用餐時,有匙、有筷的,畢竟契丹建國後漢化很深,可是今天這場面,是非常遼化的聚會,除了刀子用來割肉外,唯一的進食用具就是雙手了。 耶律烈看出了她的困窘,將她環在懷中,拿出匕首為她把肉切成一小塊。 「你該嘗嘗大口吃肉喝酒的感覺,別有一番滋味。」他餵她吃了一小塊瘦肉。 大口吃肉喝酒?然後變成跟那些女人一樣? 君綺羅看著不遠處幾個衣飾華麗的少女,以大宋的審美眼光而言,她們又高、又壯、略胖,是相當粗糙的美麗的女人;不過,大遼女人對她這大宋女人的評價也不會好到那裡去。她這薄弱的身子扛不起牛羊,擔不起家務,又沒有大胸脯來蘊藏豐富的乳汁,恐怕養不活北方的小孩。聰明一點的男人都不會將她列為妻室對象。如果她真的嫁給遼人,恐怕活不過一季冬天。她的面孔是她唯一可以讓大遼女人妒忌的地方;身材豐滿與否分界了長城內外的審美標準,但是面貌的精緻美麗卻同是美人必備的條件。否則她憑甚麼讓耶律烈緊抓她不放?又這般憐惜? 她發現他的易怒來自她言語的刺激。每當她不言不語時,他就會很溫柔的待她!以往在賀蘭山直當他是盜匪,忙著維持自己的尊嚴,又為了懷孕的事經歷到他的盛怒,根本沒有認清這一點。 對她溫柔的背後,又有甚麼意圖? 其實所謂的「溫柔」也不像是江南男子所表現的那般溫文儒雅。他是豪邁不拘又粗獷不群的,這類男人的溫柔表現只是較平常小心翼翼,並且會注意到她的需求而已。 但,就只是這樣卻已讓她的心日漸撤防。 她有預感,這只是短暫情況!他會對她這般好,若不是因為他即將與她分別,就是以為她已甘心臣服,願一輩子老死在這裡。她知道後天他就要去遼國的首都,並且這一去是一個冬天。 那麼,這段期間便是她逃跑的機會了,只要他不在,便成。 有了這份計劃,她便不再違抗他,對他的示好也不再表示推拒,即使明知他深沉的內心正用著不同手段想逼她丟棄一切抗拒。就讓他以為這種攻勢奏效了吧!她只是在虛應他不是嗎?他明白對她硬來只會引起她強烈的反彈,而她也明白直接對他挑釁只會讓他更想征服她。所以他們同時改變了對待彼此的方式。 他不是真心的,他根本沒有心!她不停的告訴自己,要逃!一定要逃!逃開他的掠奪!再不走,她一定會完全如他所願的臣服。而她此刻的恩寵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當她將心交給他,他就會開始棄之如敝屣,到時就不再是尊嚴或人格的問題了。她會放棄一切,卑微的乞求他的目光!但他卻已玩膩了她,看上新目標,再奪來一個佳人。 那時,她一定會死,並且在很卑微、又很羞辱的情況下因心碎而死! 這是女人的悲哀!當她被一個男子侵占了身體之後,便會產生僅專屬於那男人的想法,再如何不堪的情況下,都能委曲求全,只求那男人會是自己終生所依恃的良人。 她不允許自己落到這種下場!是的,她和全天下女子一樣,無法再接受第二個男人,但她不要委曲求全,死也不要等到男人厭倦之後的鄙視眼光!她寧願捨棄一切!不要丈夫、不要婚姻。事實上,他也不會給她名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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