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輕掬你心 | 上頁 下頁


  楊勇殿下溫柔寬厚的笑臉,終究是少了些專斷與心機,所以,命定了要與王位錯身而過——

  「你歇息吧,我去看看你雲大叔找我何事。」

  「就告訴他,昭訓不得皇后娘娘歡心,怕是坐不上太子妃之位。」勇太子目前專寵雲昭訓,早惹得皇后心生不悅而不自知。獨孤皇后獨攬文武的專寵,最是痛恨男人納妾了,太子殿下對這些細微處總不經心,怎麼鬥得過心思深沉的晉王呢?

  她的病,突發於大年初三那日,與晉王楊廣偶遇於「渡佛寺」;她看到了他身後狂囂的黑暗,漫天漫地向她撲掠而來,一道黑煞貫穿她額心,震散了她原就不易凝守的護世元神,讓她無力自球的昏厥于近身衛侍獨孤玄的懷中。

  沒有人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晉王不解、獨孤玄不解,但她卻知道,一切只因她企圖螳臂當車,總是忘了天命不可違,如果大隋人民即將有十三年民不聊生的苦楚,那也因為是全民的共業,輪回裡註定的——

  但,她永遠學不了乖,總是因為看到了腥風血雨的末來,而心生不忍地妄想改變。笨呵——

  在父親走出去後,她伸手撫著她灼熱得燙人的眉心;她十九年來所修持的護世祈咒,盡數毀于晉王的凶煞氣中,改變了什麼呢?挽回了什麼呢?

  只不過廷了兩年。

  太子將在兩年後被廢,皇上得以多在位兩年,人民可以多享有富足的盛世兩年——她的命,只換來這麼一點作用——真上差勁啊——

  沒了護世祈咒的保護,又逢九大劫,她眉心的空虛日漸洞開出本命元神的罩門,外人看來會以為是長了朱砂痣,其實哪知它是一條足以毀滅她仙體元神的佳徑。

  但——無所謂了,壓不過的劫,合該是灰飛煙滅,她從來就是無所謂呀。

  這是第十世。

  而下一世的末知之門,已經漸漸向她招手。

  她將面對的,亦是相同的傷痛——

  救不了世間無限苦,恨自己知命卻無力救命。

  這樣的輪回還要多久?

  好累、好累了呀——

  ***

  傳說,護國天女,百年一出。皇族若能得她庇助,必能消滅解厄,化去天下間不祥之氣,保國運之長治久安。

  而十九年前,大隋建國的機運,據說契機于護國天女的降世,使得四百年來群雄割據分裂的亂象,終於走到大一統的局面。

  護國天女降世後,名喚王芸娘,是神算王輔賢的獨生愛女,隨著其父任職司天監,她也佐助以天文曆法的制訂,同時更是東宮太子的司禮太傅。在皇帝與皇后的授意下,護國天女這輩子是註定得為大隋的興盛鞠躬盡瘁,再無他望。

  太子妃元氏在去年猝逝,獨孤皇后立即作主訂下王芸娘與太子的婚事。一方面是不給正當寵的雲昭訓扶正的機會,更重要的是,楊家霸定了護國天女。

  即使太子永遠不能與王芸娘有夫妻之實。

  這日,天降薄雪,楊勇便是在這樣陰寒的時日,領著好友兼右將軍宇文龍前來探訪芸娘。

  總管事恭敬地領貴客到觀星台。小姐稍稍感到能起榻了,便誰也攔不住地登上觀星台,向天文觀生以及靈台郎要來臥病這些時日所記錄的天體變化,順道向六十位天文觀生講授星相的知識。

  東宮太子的駕臨,霎時驚慌了觀星臺上眾客,連忙起身恭迎。

  楊勇向來是來拘的性子,揮手讓眾人退下後,含笑地走向白衣勝雪、靈氣逼人的芸娘。

  「半年不見,芸娘仍是美麗依然,可惜身子骨薄了些,真令人擔憂,你氣色相當差呢。」

  芸娘行完禮,讓丫環扶坐在偏位,還沒坐穩,近侍獨孤玄已捧來參茶要她潤喉。她淡淡一笑,心知拗不過他鐵一般的堅持,也就不做徒勞的抵抗,喝下了。

  「你生了什麼病呢?問御醫,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診來診去,也只知你身子一日虛過一早日。你亦是個不世出的神算,對自己的命有何見解呢?」他雖然對蔔筮之事沒多大興趣,但也不完全排斥。

  「殿下是知道芸娘向來體弱,年歲逢九便會大病一場,也可說是見怪不怪了。」她一貫的輕淡,對自己的病體不怎麼掛懷。抬首迎向另一雙幾近失禮直盯她看的雙眸,看到了態腰虎背、武將打扮的男子。

  楊勇這才想到要為兩人介紹。

  「呀,這是右栩衛將軍宇文龍,此次隨我回朝,向父皇稟報邊關的防禦工事部署的情形,是我父皇最倚重的少年英雄,更是我自幼一同長大的好友。一直想一窺護國天女的真面目,我便領他一同來了。」

  「芸娘見過右將軍。」她淺笑,散發在右將軍周身的是一股鮮紅的凜然正氣,令她感到舒坦,即使——日後他將為了浩然正氣的秉性而步向——

  「不用——呀,別多禮——」宇文龍看似嚴厲的方正面孔,霎時充滿窘然血色,即使留了一把不修飾的鬍鬚也掩不住慌亂羞紅的臉。

  每個初見她的人都不會有太正常的表現,不知為了什麼。生性的淡然,讓她不對無謂之事多做深想,也就以淺淺一笑帶過了。

  楊勇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原來驍勇善戰的右將軍面對女子竟會害羞呢!」

  「殿下,您就饒了下官吧!」宇文龍連忙告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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