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巧婦伴拙夫 | 上頁 下頁
十八


  合著看他們,的確是俊男美女的配對。她只是點點頭,心頭突然想起那遠揚鏢局正是舒大鴻上回保一趟鏢銀前來泉州的老闆,據說此鏢局為京師第一大家,在江湖上頗有聲望,算是大戶人家了。

  自然,他們的衣著也充滿了貴氣,即使眼前血污狼狽。

  「你受傷了,她呢?」她又問。

  「她沒事,只是被血腥場面嚇著了。」

  不知是真的沒用,還是扮柔弱是閨秀必備條件。不過季瀲灩不以為然便是了。而那男的受了傷而不急著包紮,那麼她也不必多事了,怎麼可以打攪人家扮英雄呢?流血到死算了。

  將兩碗微溫的面放在他們面前:「不嫌棄的話請用。荒郊野外,沒啥好東西招待。」

  「請別這麼說,在下感激不盡,那能講嫌棄!」範衡連忙拱手,小心端了一碗給未婚妻,自己才就著碗沿咕嚕一大口湯麵暖身子。

  身家煊赫的子弟,幸好仍懂一些人情世故,否則只能當個敗家子了。季瀲灩直到此刻才算對他們評估完畢,認為舒大鴻這次的爛好心沒被糟蹋。起身道:「你們慢用,別客氣,我出去一會。」

  帶她倩影消失在門後,溫婉嬌弱的路雅風之低聲問著:「衡哥,他們好似怪怪的——」

  範衡添了塊木材,才看著門板:「沒事的,我已放出烽哨火炮,待會泉州總部會有人來。而我看,那男子的臉憨厚,像是農人苦力,不會有事的。」

  「但那姑娘並不簡單呀。」路雅風細聲道:「她太美麗,不似住在這種地方的人。」細心的她早已發現未婚夫不尋常的眸光在那女子身上多停駐了幾分,那是以往不曾有過的事呀!

  範衡微微一笑,不語。

  門外。

  依然下雪,但風勢已減緩。季瀲灩來到另一間破屋子,目前權充馬房的地方。

  一匹受著輕傷,通體雪白的駿馬已被包紮完畢,正依著舒大鴻的手掌磨躇著。

  「你怎麼過來了?」見她沒有披大氅出來,他脫下大襖給她披著。

  「好駿的馬兒,我喜歡。」她雙手搔著馬鬃,立在他身邊。

  舒大鴻被她的說辭弄得心驚,低呼道:「你不可以挾恩向人要報酬!」

  「我會做這種沒品的事嗎?」她睨他。

  她會。但他沒膽據實說出口,有前例可循,她向是不吃虧的。施恩的物件是窮人也就算了,但倘若是富人,那麼她大抵是不會放過的。她說這叫「劫富濟貧」以平衡世間懸殊的貧富差距。

  「反正——不行啦。」

  她從善如流地點頭:「好吧,反正我們已買了房子,暫時不缺銀兩花用,倒也不必計算得太仔細。可是我並不怎麼喜歡他們那種天生高高在上的氣息。」

  他憨憨地笑,抓了把秣草喂馬,不在意道:「有錢人家總會身段高些,至少沒有失禮,就很好了。你也不必有這種與生俱來的傲氣?」

  「我有嗎?」她雙手插腰地問。

  聞到火藥味,他立即拔腿逃出去,竟是不怕死地回答道:「當然有。」

  「死舒大鴻,有膽別跑!」她大叫著,抓起外裙裙擺兜了一團雪,邊追邊丟,

  在雪地中與他玩了起來!那裡還有什麼怒氣,清脆的笑聲爽朗地逸出她紅唇,尤見他在軟軟的雪地中跑得艱辛,像只大熊似的更是令她歡顏大展,不過她走得也困難萬分就是了,最後跌在雪地中印出一個大窟窿,宣告陣亡。

  舒大鴻連忙跑過來扶起她。她便靠入他懷中,不想起身了。

  「我們進去吃東西了吧!我記得還有一袋杠子頭可以吃。」

  「為什麼我們得吃又冷又硬的杠子頭?」她問。

  「熱湯麵全留給他們吃吧,人家遠來是客。」

  「呵!都給人反客為主了,咱們又不是他們的傭人。活該讓他們支使?」她雙手圈住他脖子:「我沒力氣走了,抱我進去。」

  「哦。」他輕易抱起她,往屋子走去。

  午飯過後,一隊人馬蒞臨了破屋,全來恭迎少主,以及討論仇家之事,活似這兒已是他們的地盤。

  凡是人類,都會有一種「屬性」,自然而然會與自己身分相近的人結交,而對下階層者雖不會有不屑之言行,但也會習慣性的頤指氣使,稍有禮貌些的問候都有施恩的意味,看得人刺目不已!

  一大群人前來此處,先是見到破敗不堪的建築,再看到衣著既舊且有補丁的舒大鴻,當下就認定是比乞丐高級不到那兒去的貧民老百姓。

  所以,一問明瞭其少主在此,便大剌剌地走入屋內,連詢問一下主人也不曾。

  要是在以往,當她季瀲灩還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時,她不會以為這有什麼不妥,因為以前她家的總管前去探訪佃農也是不詢問便直接進去的,沒有人覺得不妥,連那些佃農們也習以為常,不被尊重是平常的事,因為他們仰富人鼻息而活。可是,如今角色易位,才知道這種理所當然的無禮有多麼教人難以忍受。

  她想,這些人的「感謝」之情勢用錢才來打發的吧?

  坐在馬房前的臺階,自始至終動也沒動一下,任那票人來來去去,如今正在高談闊論。不久,她見舒大鴻端了盆水出來倒,看來是已處理好那位少主的傷口了,而「主人」則做了次徹底的小廝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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