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巧婦伴拙夫 | 上頁 下頁


  季家雖然也算得上是富有的人家,但絲毫無富有人家會有的高高在上嘴臉,居家建築也採樸實無華。大門一踏進去是一片石板廣場,沿著圍牆邊種了些桂樹。唐式建築大多採左右對稱法,所以通常主屋有兩座,中間的廊道採直櫺窗迴廊連接而成,往內延伸直到後院為止,建構為四合院,由上方鳥瞰下來像是個「回」字形。

  季家也是如此,有前院、有中庭、有後院。前院沒有奢華的排場,不作興學習長安目前正盛行的園林造景;不過中庭則較為有看頭了,除了植滿百花之外,唐代上層階級,欣賞各種奇石怪磊的風氣,是季老爺子唯一的高級偏好。多年來經商,每到一處必定採購奇石回家,所以中庭花園內,間或擺了些巨石,使景觀更為秀緻。

  後院,向來是客人看不到的地方,專屬女眷的天地,所以,季家的簡樸在此發揮得淋漓盡致。既不怕招人非議,又能自由發揮,於是季家後院一直是他們一家三口最愛的休閒地。此刻,季家三口正在後院忙著呢!

  一名年近五旬的男子,身著灰藍色常服,前襟撩起掖在腰帶內,露出褲子與長靴,正蹲在初墾開的泥土上種菜。而他身後約一丈處,一名中年美婦,與一名美麗得豔光照人的小女子,正坐在池邊洗著剛摘起的菜,穿著一式同樣的灰色上衫,衫子的下襬束在裙襬內,高高的束腰亦顯得柳腰的纖細不盈一握,曳地長裙則相同地撩起,一角塞在裙帶中,忙得不亦樂乎,伴著秋風微涼,與陽光和泥土親近是件美好的事。

  直到一名老嬤嬤端來茶水,一家三口才暫停工作,洗淨手臉,坐在台階上品茶。

  「老爺,這種天候容易著涼,您老就別太勞動了,叫長工們來種就好了嘛。」老嬤嬤年近六旬,是當年老太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頭,終生不婚,一直待在季家,自是在季家有著超然的地位。

  季道吟笑道:

  「趙嬤嬤,身體不好才需多勞動呀!何況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

  季夫人看丈夫發汗的臉色有絲泛白,便道:

  「老爺,我看今天也夠了,待會就讓灩兒陪您一同對弈吧!」向來身體硬朗的季道吟,在兩年前,渡海送一批木材前往密州時,在海上遇到狂風巨浪的侵襲,在揚州一帶沉船,幸而被打魚的漁民救起,療養了大半年才見起色,被送回來。但從那次以後,體質大大轉虛,容易受風寒,幾乎每個月都得喝一些湯藥補品。

  季瀲灩起身道:

  「爹,您等我,我沐浴更衣只須一刻便好,待女兒高超的棋藝來攻得您片甲不留。」話聲隨人遠而消失,性急的季大小姐已轉過迴廊回閨房去了。

  老嬤嬤再三搖頭:

  「這丫頭片子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當然季氏夫婦完全不介意,相視而笑。

  「老爺、夫人,對於齊家來提親的事,咱們如果再拒絕下去,不妥吧?」老嬤嬤面孔擔憂,輕問著。

  到目前為止,齊家已派人來提過兩次親了,據說前些日子齊二公子回家後,因相思而一病不起。這回第三次來提親是齊家老太君的授意,不能像前兩次那般輕易拒絕,也容不得人拒絕。

  「我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嫁一個癆病鬼或登徒子。」季道吟重重地說著。如果齊二公子當真一回家就一病不起,代表他身體奇差,女人嫁了他等於只有守寡的命;如果那二公子只是為達目的而作態裝病,那更是不可取,根本是一個色慾薰心的登徒子罷了!

  「是呀,而且齊家三代以來,男丁皆不長命,齊家大公子不也是在去年暴斃嗎?」季夫人完全贊成丈夫的想法,怎麼說也不允許女兒嫁給那種男子。

  趙嬤嬤冷哼道:

  「暴斃?那是說得好聽,其實是為了爭一名妓女,與人打殺起來而慘死。齊家根本是後繼無人了,第三代有三名公子,老大死了;老二好色;老三據說從小病到大,隨時會死掉。」

  「所以我們仍是會拒絕。只是依齊家丟不起臉的性格,咱們在生意上就——」

  季夫人有絲憂心。

  季道吟輕拍妻子的手:

  「大不了咱們從此不做木材營生,還怕他怎的?倘若齊家會公私不分,那麼合作下去也沒意思了。」

  「可是在泉州不做木材營生,還能做什麼?」趙嬤嬤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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