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逢魔時刻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很糟糕的一副人像,她來畫搞不好還比這張強上十倍。真有人長成這模樣嗎?

  湛無拘嘖嘖有聲地念出畫像下方的文字:「湛無拘,年二十,務必生擒,賞綠晶一隻,黃金百兩。」

  「咦?!」姬向晚湊過去細看:「意思是……這是你的畫相?」她連忙比對,將紙張放置於他臉旁,努力地想像。

  苦著一張臉,他撇嘴道:「人家哪是這副德行?」阿娘也真是的,二十年來畫功未見長進雖不是什麼羞人之事,但做人要懂得藏拙才是,拿這種圖像來懸賞,豈不折煞底下人白忙一場?要不是看到自己名字在下方寫得清晰明白,還道這是什麼魑魅魍魎的尊容哩。

  「那這個呢?」實在比對不出有何雷同之處,她忍住笑地拎來另兩張造型可怖的圖像,猜測著:「湛桓?是熊嗎?」

  「不是。」雖然畫得與熊的長相無二致。

  「湛藍?她為什麼要在頭上放二隻饅頭?或者這畫的不是人像,而是一隻耗子?」她很努力要瞧出端倪。

  「不是……」湛無拘陷入空前的羞愧中。將三張畫像揉成一氣,丟入火爐中湮滅證據,順便替娘親藏藏拙;免得讓天下人知道毒仙杜曉藍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畫癡,偏又自以為是畫聖。

  「怎麼回事呢?你的表情好奇怪。」

  「那丫頭沒事吧?」他顧左右而言它。

  她歎口氣:「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血、那麼多傷口。以為會昏倒,可是卻沒有。」想來自己是愈來愈處變不驚了。「我瞧她氣息平緩,理應不會有事。你給的藥很有效,一抹上,血便不流了。」

  「當然,我湛家自製的金創藥是獨一無二的。」

  「她是江湖人吧?女孩家白蔥水嫩的身子招來那麼多傷口,圖的是什麼呢?我不明白這些人究竟在做什麼。」

  湛無拘聳肩:「咱們現在也是江湖人了。」

  「胡說!」

  「人不入紅塵,紅塵自染人。何況咱們救了這名『妖女』。」

  姬向晚疑惑地看向床上受傷的少女:「什麼妖女?會法術的人嗎?」

  「不是。」他把玩著手上的一隻王牌:「她是苗疆元教的人,而元教以擅用毒聞名。因為中原人忌憚不已,所以只要她們一蒞臨中原版圖,一律冠以妖女的大名。」

  「這……很奇怪。」哪有人這樣的。

  「小姐,這就是江湖人哪。小眼睛、小肚腸,成日搶搶勢力、地盤,沒事來個天下武林大會排名次,不許外族太強,動輒清理其勢力以保自己長治久安。瞧,現下為了一本已經不存在的書,還弄得天下大亂。」

  姬向晚又勾起憂心:「書沒了,怎麼辦?這些江湖人似乎不講道理的。」

  湛無拘向她招招手,神秘兮兮一笑:「來,你看。」

  就見他自少女的包袱中抽出一本相當老舊的本子。

  「這是什麼?」不再費力去糾正他不合宜的宵小行為,她問。

  「這是一本武功本子,很普通的內容,看來至少有五十年的歷史,咱們正好可以用來替代《極天秘笈》。」

  「但這一本叫做《飛宇武經》呀,別人豈會看不出來差別?」她一點也不認為可行。

  「他們至少有一個共同點,名不見經傳的《飛宇武經》和世人爭搶的《極天秘笈》都沒幾個人知道其內容。隨便唬弄哪有失敗的道理。」他非常肯定方法可行。

  「但是——」

  她還想阻止他的異想天開,他已然著手處理起書冊的易容事宜,撕掉了書皮,開始做起還魂紙,忙得不亦樂乎。

  姬向晚歎了口氣,不明白為何會陷入這境地,且無路可退。沒錯,現下要再去強調自己不入江湖已行不通了。救了江湖人,與人交手,甚至毀了一本武功本子……種種已發生的事,除非可以回溯到甫遇到湛無拘的那一天,並且拒絕和他成為同伴、朋友,走向她的獨行之路,否則再怎麼與江湖人撇清,都撇不清了。

  這人……究竟會把她單純的生命帶入什麼境地呢?

  望著他的側臉出神,沒有察覺自己近來所思所憶,不再是傷心的過往,而是對他不斷湧現的疑問。

  這個湛無拘,算是她的什麼呢?

  如果表哥方首豪是摧毀她十八年來自信自尊的惡星,那麼,湛無拘就是攪得她量頭轉向,無暇湎於哀傷中自憐自歎的……魔星了。

  湛無拘是魔星,沒錯!他就是。

  §第七章

  焦蘭達,也就是湛無拘順手救她一命的那名少女。

  隨著她身體快速復原,其刁鑽辛辣的性情也沒忘了展現個十足十。

  她清醒的第一天,發現身上的毒藥全不翼而飛,怒咆著要把湛無拘碎屍萬段。第二天,她努力坐起身,拒絕姬向晚熬來的藥汁,怕中了中原人的詭計,結果她的論調被湛無拘大肆嘲笑,害她氣得再度吐血,癱回床上不能動彈。待她有力氣起身,已是五日過後的事了。這回她學聰明了,認為姬向晚是湛無拘的弱點,若挾持了她,還怕湛無拘不聽話嗎?於是她行動了。結果,回饋她的是湛無拘當場拎住她往外丟,完全不在乎她是一個病人,而外頭正轟隆隆地下著雷雨……

  若不是姬向晚找她回屋,只怕她淋雨得病死亡,那個外表嘻笑無狀的男子也不會眨一下眼皮的。

  他是個極端冷血無情的人!焦蘭達恨怒交加地有了這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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