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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熊叔,我們四處找不到秘籍,想知道你們藏於何處,您快說呀?別是給蒙面人搶走了吧?!」費重威沉不住氣地著急萬分,眼見熊長老已逐漸不支,唯一的線索就要斷了,二位老人家竟還有空閒說些不重要的話來互相淚漣漣,怎不教人跳腳?

  「重威,住口!」費志明喝斥兒子完,才又面對床上的老人:「熊長老,秘籍呢?你一定得告訴我們,我們才能完成你們未竟的遺願呀!」

  一如其它拼死想交代遺言卻力不從心的人相同,熊大張口想完整表達,卻在劇疼與喘息中破碎不成句:「秘……秘籍……大師兄……師兄,就在……就在……」聲音愈來愈小,愈來愈細微,眾人緊張待全附耳過去,卻只聽得熊大悠悠吐出最後一口氣——沒了。

  「該死!」費重威搥著手掌,喪氣地跌坐在椅子上。

  「這下子棘手了,秘籍失蹤,唯一知道秘籍下落的二位長老又已不幸謝世。」黃呈彥安慰著與二位長老有深厚交誼的費鏢主,忍不住擔憂起秘籍是否已落入野心份子手上。

  方首豪沉思了下:「有兩種可能。其一,蒙面人已搶走秘籍;其二,兩位長老早已將秘籍藏在某處。也許我們該上丐幫一趟,二位長老的遺體必須護送回去。」

  「會是誰呢?對這次的行動了若指掌?二位長老身為丐幫五袋長者,功力自是不容小覷,為何竟不敵那些蒙面人?江湖上武功能夠與他們相提並論的人並不多見。」黃呈彥憂心著強勁的敵手又即將危害江湖安寧。

  如果本身功力已極之高強,再獲得絕世秘籍,那江湖必會經歷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了。當初就是基於防範野心份子的覬覦,所以才會與好友方首豪相約於揚州,打算一同護送秘籍到三個月後將舉行武林大會的會場——鏡臺山,讓這本教江湖人瘋狂了七十年的絕世秘籍在眾目睽睽之下焚毀,以杜絕再有人因之起干戈,重演二十年前互相殘殺的悲劇。

  「費鏢主,請你節哀,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只有找回秘籍,並且揪出殺害二位長老的真凶,才是真正的安慰了不幸身故的英靈。明日我與呈彥負責扶靈回丐幫,也許丐幫林幫主知道些什麼線索。」方首豪擬定了接下來該做的事。不免暗自歎息著短時間之內是見不到表妹了。

  原本他打算趁待在揚州這幾日好生安撫向晚,讓她回想起兩人過去種種的美麗回億;只要安了她的心,讓她知道他仍心系她一人,她會體諒他必須納妾的不得已。她一向是明理且善解人意的俏佳人,解開了她的心結,也好教人護送她回去;這一個多月來吃的苦,相信足以讓她記起在家的好,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不智的行為了。

  只是現下要事纏身,兒女私情自然要擱置一旁了。這是身為江湖人的公義與責任,相信向晚會明白他這是為了兩人的將來而努力。

  如果浮望山莊成了天下第一莊,那麼向晚這個天下第一莊的夫人將會有多麼榮寵風光,不是嗎?

  §第五章

  與湛無拘相處多日,竟不曾發現他都是以打坐姿勢入睡的。要不是她今夜又被血腥的惡夢所困擾驚醒而下榻走動,就不會看到他如斯怪異的睡態了。

  這樣子……比較好睡嗎?還是他根本沒有入睡,只是在練功而已?以前偶爾看表哥練功,也是這麼盤坐著的。

  表哥……

  這曾經令她痛徹心肺的男子,不知是痛過頭,麻木了,還是出門在外,要操心的事多不勝數,心思無法老是兜轉到那上頭,進而淡化掉了。總之,她現下想來,並不再那麼揪心難受。

  也許她已不再是那麼堅貞的女子了吧。這是婦德所不容許的罪過,但是她沒有辦法去貫徹那些教條,在心被傷得如此慘重的情況下。

  她會認命嫁給表哥,但再也不放真心了。因為真心在他而言,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呈貢;但在她而言,卻是被傷害,便再也癒合不了的疼痛。看著他納妾、看著他左擁右抱,甚至逢場作戲……一顆心能被傷幾次?

  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女誡第五篇講的是專心。說丈夫娶妾天經地義,然而妻子若再嫁,則是違禮不義的放蕩行為。誰不想專心一意地愛自己夫婿呢?然而愛情的領域裡,沒人修得了寬容、忍受得了丈夫多心多妻……至少她做下到。

  所以,她不要再愛人了,再也不了,再也不要因為男人的一句甜言、一聲蜜語,而牽牽念念、死心塌地。

  也許是心中再也不以表哥為念,所以竟與這人共食共處上近一個月而不感愧疚,不驚懼於自己敗德的行止。

  不明白為何對他沒有防心,以前連對自己父母及貼身婢女都謹言慎行,怕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更別說和男性,必定遙遙隔出一道長距了。哪容得旁人任意摟抱牽手,壞她名節?

  那麼現下她是怎麼了?竟容他放肆?

  呆呆地看著他似睡似練功的面龐,出神而不自覺。他真的在睡嗎?胸膛的起伏證明他的氣息緩且穩,但聽不到沉沉的鼻息聲;吐納間全無所覺,像是死了一般……

  一想到死字,不禁打了個冷顫,與剛才的惡夢相疊合,令她慌張了起來。伸出右手輕放於他鼻下,才安了些心。氣息並不重,很輕很細很緩,但確實仍在呼吸著。

  他……其實長得並不難看。

  濃眉下方緊閉的眼,關住了一雙狡黠靈動的眼珠子;挺直的鼻樑、向上微勾的嘴角,昭示了好戲謔的性情;不修邊幅的外表、陳舊的服裝,看得出來不是什麼好身家的子弟,但卻又不見一絲貧苦人家身上會有的卑微愁苦,或憤世嫉俗的行止。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長上,會養出這樣奇詭的男子。

  這輩子她認得的異性不多,然後隨著離家在外的這段時日,所見識到的各形各色男子,不談內裡品性如何,純粹看著外表,有的尊貴,有的普通粗劣,更有的惡形惡狀,然而湛無拘這人卻是難以歸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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