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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趁人之危是不對的!」

  她瞪大眼看他已搜出一些油紙包、匕首、權杖、銀兩……最後朝她微微一笑,她一時不察笑了回去,才暗自扼腕不已。

  「麻煩把水袋給我。」

  她不明所以地遞過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蹲在一邊親看。

  「這是什麼?」她指著他自懷中掏出的小磁瓶。

  「洗不褪的粉末。」他倒出些許,以水調合,開始在那些人臉上寫起字來。

  極天秘笈在我身上

  「為什麼這麼寫?」她問。

  湛無拘又沾了沾手指,往第二個人臉上做文章去。

  「好教他們十天半個月不敢出門去。壞事自然也做不得了。」

  第二個人臉上寫的是:丐幫殺殺殺

  姬向晚忍不住批評著:「好醜的字。」

  「難道你會比我寫得好看?」

  「當然。」她低哼。

  他拉她到第三人身邊:「你來證明看看。」

  「不要!這種缺德事。」她拒絕。

  「我們對四個壞人使壞,卻可以救了許多其它無辜的人,怎麼算缺德事?釀成大禍的善行與救人一命而不得不為之的小惡,哪一種是你願意去做的?」

  「善行怎會釀成大禍?」她駁斥。

  湛無拘抬頭想了想,道:「我爹娘年輕時,曾經被一個壞人陷害得幾乎脫去半條命,最後壞人被捉了,一副悔不當初的死樣子,求爺爺告奶奶的,求大夥饒他一命。若是你,你會怎麼做?」

  姬向晚直覺道:「放了他,讓他有自新的機會。」

  「是的,我姨娘就是這麼想,而我爹娘反對。但當時在我姨娘的地盤上,也不好太過堅持。結果是,不出兩年,姨娘一家子全遭殺害。」

  「老天爺——」

  湛無拘笑了笑:「那惡人竟還不自量力地想去殺掉我爹娘,結果不勞他老人家四處找人,我爹娘自己送上門給了他一個痛快,當然,我們不能以偏概全地認定壞人不會有向善的一天,只不過我向來不太信任就是了。如果這些人是好人,還須我們現下浪費力氣做白工嗎?」他拉過她右手食指,沾上顏料,問道:「你想寫什麼?」

  「壞人。」她只想出這貧乏的兩個字。於是也當真在壞人額頭上寫下了。

  湛無拘只好加以裝飾一些花花草草在兩頰。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發出信鴿的人呢?」

  「很簡單,他們發信鴿時,我就看到了,所以才建議你來揚州看風景。」

  直到第四人也被改頭換面過後,他把四人的隨身物品全丟入一口枯井中。咧嘴笑道:「走吧!進城去。」

  姬向晚戒慎道:「你似乎有了明確的目標?」

  「不就是看熱鬧嗎?」

  強拉著她離開破屋。雨不知何時停了,一道彩虹掛在青碧的山邊,地上一窪窪的積水與藍天相映,她忘了斥喝他不合宜的舉措,看著新晴的早春風光,一時竟被美景所迷惑了。

  而心中的陰霾,悄悄化蝕在春日中,雖不自覺,但心境卻已開闊……

  春日始,揚州擁入大量文人墨客,莫不為了歌詠麗景而來。熱鬧的揚州,又因某些詭譎的波湧,使得一些身分不明的練家子悄悄落宿於此。

  每一家酒樓食肆忙著迎接這一波賺錢的好時機,莫不卯足了勁,增加人手、僻建房舍,然而仍不及客人擁入的速度。客棧被住了個十成十,許多租不到屋的,只好向佛寺掛單。

  有人的地方就有油水可撈,做營生的、做賊的、偷仔的、正經的、不正經的,全加入其中各憑本事。

  姬向晚三日前原本還在愁眉苦臉地數著所剩不多的銀兩,怕接下來無以為繼,然而今日那扁扁的荷包再也困擾不了她了。

  因為——被扒了。

  這慘事發生在早上。有兩名年約十歲左右的小孩,一身泥汙地向她討包子吃,說是數日沒吃食了。她一時善心大發,不僅給了所有剛買的包子,還掏出荷包拿出五文錢給他們一雙苦命的小兄弟。哪知不過轉個身的瞬間,她袖內的荷包已不翼而飛;原本看來弱不禁風的兩兄弟也早不見蹤影。

  而湛無拘哪兒去了呢?他正在磨著一間小寺廟的住持讓他倆掛單,吃宿的費用由他每天幫忙炊煮、劈柴、挑水來抵。那時姬向晚覺得這行為太強人所難,又實在不想再露宿了,於是轉身走開,打算買兩人的早膳,一面躲躲羞,結果早膳沒買成,還一貧如洗地回來。

  「也就是說,咱們得乞討度日了?」湛無拘面無表情。

  萬般慚愧的金主頭低低地無顏應聲。

  他拉起她手,往小寺廟的偏門走進去:「我向住持師父借了兩間房掛單,一時半刻是不必擔心食宿無著落啦,但總得合計合計日後的肚皮問題。咱們得弄個小營生來做做。」

  「什麼?」姬向晚仍沉浸在世道險惡、人心不古的哀愁中,有氣無力地隨口問著。任他牽著手也不反抗……或許已不知不覺地習慣了?

  湛無拘突然止住步子問道:「小姬,你家中做何營生?」

  「沒做什麼營生,收田租,請人管事。」

  「那你爹就啥也不做、鎮日風花雪月?」他暗自歎氣,果真這妞兒出身于鄉紳之戶,也就是——什麼也不會的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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