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女作家的愛情冒險 | 上頁 下頁


  罵得真好!原穎人心情好多了,小心的問:

  「你——也曾收過他人批評甚至惡意搗蛋的信嗎?」她不太相信蕭諾會有,她太受歡迎了!

  「怎麼沒有?!罵得狗血淋頭!可是我們又不能寫信罵回來,更不能狗腿的回信:是是!大人您教訓得是!小女子受教了!不吐血才怪!只能將信挫骨揚灰,咒罵之餘還編來草人釘上五寸釘。那些可恥的人根本不敢留下回信地址!我們能如何?作家呢!多少要有點心胸,裝也必須裝出來。你記不記得多年以前有位叫『席絹』的作家曾經接到連續三封罵人的信?罵到最後甚至寫道:因為你是席絹我才花力氣罵你,換作是其它作家,大爺我還不屑一罵哩!多可悲的一個女人!被人罵了還得把它當施恩看!那讀者八成以為他在教訓他家的狗。」

  「可是後來那位男讀者又寫信道歉了呀!」原穎人也曾聽到過這段血淚往事。

  「放屁!先桶你一刀,再替你包紮,傷口已成,彌補不回來了。那女人就是太熱情的回信,直到那一封信之後開始挑著回信了,然後黯然消失於小說界,目前不知流落何方。」蕭諾順手又拆開另一封信。她的信永遠比原穎人多一倍。

  「大概也是江郎才盡了,不趁機引退,留著硬撐也難看。」世界原本是現實的,她不必寄予太多同情,畢竟將來她引退後也可能成為別人的談笑話題。

  「呸!」蕭諾將新拆的信往紙袋中丟。

  「怎麼了?」

  「罵我的。說我抄襲前人,又寫得很難令人發笑,已步入陳腔濫調之林。」

  原穎人驚呼:

  「不會呀!他們為何罵得這麼凶?」可見毒辣之人,功力仍有高下之分,她就沒收過這麼可惡的信。

  「他們當我的小說是笑話大全,無聊!要看笑話不會去看『笑林廣記』!如果他們看得懂的話!要我本本寫爆笑的情節?!我從不覺得我的書多好笑,輕鬆當然必要,可是二十來本寫下來,本本要求讓他們爆笑,搞到最後,不是書死,就是我亡!不了!我偏不寫,下本我寫大悲劇!」

  蕭諾可能也動了氣,不過面孔上仍是淡淡漠漠,平靜得讓人欽佩。原穎人決心學她這一點。

  「可是有些人的批評很中肯、很受用,看出了我們不知道的缺點。上回我就收到一封有十五張信紙的來信,其中將我寫的三十本小說做了優缺點評量報告,我感激得要命,連忙奉送上我的新書致意。」

  「若批評的人都是這種人就好了!只希望我們不會重蹈『席絹』那可憐女人的命運就行了!讀者大人依然是我們下筆的動力與希望。」

  原穎人笑道:

  「我們散步到飯店吃午飯吧!別看信了。還有十四天要過呢!一次全看完了會空虛的。」

  蕭諾也笑了,起身道:

  「好!順道去書局買信紙郵票。趁空閑時快將『信債』償一償。」

  二人披上薄外套,穿著涼鞋,沿沙灘步道往市區行去。

  作家們的快樂與痛苦——讀者!雙方皆癡狂,所以小說會令人不可自拔的沉迷。有人不停的寫,有人沒命的看!多麼蓬勃的市場,一個夢工場。

  走了半小時,終於抵達市區裡唯一一家大書局。中南部的硬件建設帶來了實際人了,只要稍稍有領先,她會先懷疑自己的眼睛度數。

  蕭諾聳肩。

  「一般反應說我這本不好笑。」她早料到這種結果。讀者才不管她這本書的立意為何,反正再用心寫的小說,只要不好笑,一律被批評為濫竽充數,水準大退!

  「也許你太叛逆,到底你期望自己定位在何處?」至少原穎人不會自找麻煩,常常轉型,讓自己寫得辛苦,讀者看得不適。她被定位於溫馨柔雅風格,三年來寫得順利,從不會有異心企望千變萬化,但蕭諾會。

  「叛逆、善變,有何不可?我要挑戰自己能力的極限,是褒是貶不計,至少我嘗試過。」她挑了幾本新出爐作者的書,再轉到別櫃,看其它出版社的新書。

  誰能說她錯?也許讀者罵歸罵,對她的叛逆也是欣賞得很;目不暇給之餘,仍無法為她定型。原穎人看得出蕭諾的善變完全導因於大多鐵口直斷的讀者大人們。

  他們說練華「好笑」,她就偏不再「好笑」。

  他們說她「古裝」好看,她就會厭倦了古裝。

  他們說她「系列」小說不錯,她早已轉戰他處,對一大堆伏筆視而不見。

  簡而言之,這個女人專與讀者作對!偏偏讀者來信永遠一箱一箱的送來,讓原穎人這個乖乖牌好生嫉妒!

  與她一同走過去,正也想挑幾本別家出版社當紅作家的小說回小木屋看時,一個輕輕悅耳的聲音從她右後上方傳來——

  「是因為不失赤子之心才看文藝小說,而不挑成人應該看的讀物嗎?」

  原穎人差點嚇掉了手中的書!距離太近了!連忙向前一大步,再轉回身看那無聊男子。然後再度嚇了一跳!似乎是七、八天前一再不期而遇的那個男子嘛!第二次見面,她一點面子也沒留給他。

  「別說你不認得我。」他先下手為強的說。

  「但我的確不認得你!」她小聲的響應,在書局內談天簡直是天地不容、破壞寧靜的大罪人!連忙轉身往櫃檯走去,蕭諾已結完賬在門外等她了。

  她記得台灣的地形延伸到南部時可是一片平坦,為何這人也擠了過來?台北人來南部做什麼?

  結完賬,出了書店大門,原想裝作任何事也沒發生,與蕭諾往餐廳方向而去。但這實在是駝鳥心態,而且可想而知那男人不會因一點點挫折而退卻。瞧他那副死皮賴臉的樣子的確很很難纏。

  所以,那個穿著一身品味、看來挺正點的男人長手一伸,擋住了她的去路,移近的臉龐上,兩隻黑眼眸正定定的看著她。

  「現在經過三次確認,畢竟是算得上認識了!我叫羅京鴻,二十八歲,未婚。」

  原穎人終於肯定這個男人臉皮很厚,而且不接受拒絕;她有些無措的看向蕭諾,蕭諾只好冷淡的開口代問:

  「羅先生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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