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金玉其外美食家 | 上頁 下頁
一九


  「怎麼接到了個電話,臉色就變得這麼差?」趙美慎問。

  「我的司機李哥跟我說,明天你二姨三姨還會來我家,要我等在家中迎接。」

  「我說過,躲是沒有用的。」趙美慎微微聳著肩,從她似笑非笑的臉孔看得出來,她很幸災樂禍。

  這幾天,他們常常三更半夜在MSN上密聊。趙美慎很夠義氣的將目前情勢分析了一遍,讓他有所瞭解;當然,更少不了挖苦嘲諷一番。這個少爺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如果早幾年……不,甚至只要早個半年開始做準備,現在哪裡需要這麼窩囊的躲著不敢見人?

  「我沒有躲。」金鬱騏嘴硬的辯著。「雖然她們完全不顧我的意願,硬將那些兇神惡煞派來我家,美其名為保護,那也不表示從此我的所有行蹤都得告知她們吧?我可不是她們的囚犯!不想讓那些人跟隨,不想見她們還不行嗎?」

  「隨你怎麼說。」趙美慎揮了下手,不想再聽他的抱怨,這陣子聽得夠多了。這少爺承受力太低,心臟不夠強壯,自己好生鍛煉去,她沒空聽他吱吱歪歪。「我說,你也振作一點。不管怎麼樣,給你母親留點面子吧,別弱了她的威名。」

  「……我……母……咳,親……她……」金鬱騏一聽到母親這個詞兒就忍不住寒毛直豎,連說話都顯得困難。在他的詞彙裡,「母親」這兩個字屬於生僻字,每每想組合在一起時,都會卡住。

  「叫不出來就別叫了,我想大姨不會介意的。」

  金鬱騏佯咳了兩聲,這個艱難的話題直接跳過。說道:「看來明天勢必要跟兩位阿姨見面,我也不打算逃開。我知道她們想要什麼,但是她們怎麼會認為我能提供她們要的鑰匙呢?連我都不知道的東西,她們要怎麼從我身上挖出來?」

  「也許她們確實沒有把握可以從你身上取得鑰匙,但總要試一試。再說,你身為趙家三代以來第一個男丁,不管你有多草包,或者有多麼不想繼承幫主的位置,都改變不了當年外婆遺囑裡白紙黑字明文寫下立你為第一繼承人的遺命。」

  「……別說這個,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當什麼幫主。」

  「你個人的意願沒有人在乎。」趙美慎很直接的要他認清事實。「如果讓你當幫主有利於某些人的利益的話,那你就躲不開。」

  「我不想要,誰能勉強我?」他帶著點火氣道。

  「當你沒有權力時,你的自由不在你手上。」

  「……惡霸。」金鬱騏忍不住低聲罵道。所以他討厭她們,拒絕跟她們扯上關係,二十年來直接遺忘掉自己還有一大票勢力龐大的親戚。

  「不是惡霸,是黑道。」她閑閑的糾正。

  「唉……」很煩躁的歎氣。

  赫澤幫傳承了五代,趙美慎這一代尚未掌權的不算,外婆那一代是第四代,從那時家族裡就沒有出過男丁,所以才由外婆繼承幫主之位。外婆前後招贅了兩任丈夫,生了四個女兒,就是得不到兒子。第五代的幫主原本應該由金郁騏的母親趙飛青接任,而她各方面的表現也深得幫眾信服,然而卻鬧出了跟金郁騏父親私奔的醜聞——就在趙飛青即將嫁給另一大幫派少幫主的前三天。

  那事鬧得非常大,不只整個黑道都轟動了,連警政單位也立即全副武裝的戒嚴起來,生怕隨時發生黑道火拼、血流成河的慘案。第四代幫主花了好大力氣才將一切壓下來,但各方面有形無形的損失卻是難以估計的。

  趙飛青當然被她怒火沖天的母親給摘除幫主繼承權,甚至差點失去理智的發出追殺令,後來在所有長老力阻下,只對外聲稱就算日後趙家子子孫孫都死絕了,趙飛青也不得登上幫主之位。

  於是,第五代竟是沒有幫主的。在趙飛青失去繼承權之後,也失去了在赫澤幫發話的權利,更是沒資格進入核心組織、參與幫務。這二十年來,沒有幫主的赫澤幫,是由趙家其它三個姊妹共同掌理,就等著在第六代幫主確立時,將幫務轉回正軌。

  而金鬱騏身上,就擁有著可以讓赫澤幫走回正軌的「鑰匙」。

  金鬱騏知道在他十歲以前發生過一些大事,可惜他十歲以前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什麼都記不清——據說是因為他曾經遭受嚴重驚嚇的關係,為此還看過好長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加以治療。

  一直以來,他的雙親盡他們所能的保護他,為他創造一個安全的環境成長,讓他得以遠離黑道干擾,直到三十歲。雖然外婆的遺囑所有人都不想接受,但現今幫內各擁派系,權力互相拉扯到如今維持一個謹慎的平衡,誰都不服誰,誰都想上位,但都缺了正統。所以金鬱騏這個人的存在就很必須;他無關緊要,絕對掌不了實權,卻又很關鍵,因為他是老幫主過世前公開宣佈的繼承人;加上老幫主的意外過世,許多屬於幫主才能知道的機密都來不及傳下來,包括鎮幫令。

  想要取得鎮幫令,就得先拿到鑰匙;而取得鑰匙的關鍵,在金鬱騏身上。就這麼簡單。

  隨著趙美慎告知他的事情愈多,金鬱騏就愈頭疼。

  他知道,事情恐怕不會在「鑰匙」事件結束後,就能如他所希望的再過回正常人的生活;他的男孫身份,可沒有別的男丁可以幫忙分擔。如果有利於某些人,就會讓一些人執著不已,他不會傻得以為這種事很好脫身。

  真是頭痛啊……怎麼會這麼麻煩呢?

  他才剛擬好追求奉嫻的計畫呢。

  想來,他是太輕率了。他無意將她扯進麻煩裡,可是卻又不得不;因為如果他不現在糾纏住她,她……隨時會走的。他不想她走。

  赫澤幫的眾人有他們的執念,所以無視他的意願。

  而奉嫻是他的執念,他……也自私的忽視了她的意願。

  這是否正好可以解釋——遺傳真是太神奇了?

  他撫著額,苦中作樂的胡亂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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