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老子還活著 | 上頁 下頁
四七


  周宜琳被驚住了,完全無法做出反應,但錢香福這二十年來的掙扎求生可不是白過的,早練就了靈活的閃躲技巧,一時半刻保好自己小命是沒問題的,當下拉著周宜琳就躲,並揚聲大叫秦勉的名字。

  秦勉等人一發現不對便沖過來了。他們與這夥凶人一照面,彼此都有些錯愕,王勇立即叫了出來——

  「是呼達漢!北蠻人!」亮傢伙!砍!

  那群人像是也認得秦勉,嘴裡呱啦呱啦喊著外族語,然後有四個北蠻人被分過來負責抓錢香福與周宜琳。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要抓人質挾制秦勉!錢香福怎麼可能讓他們如願,於是扯著嚇成木頭人的周宜琳東閃西躲,比泥鰍還滑溜。

  不過再怎麼滑溜,手上沒武器,還扯著一個人跑,錢香福終究不可能真躲得過四個人的追捕,就在宋二子砍翻兩個人,奔過來與那四人纏鬥時,錢香福恰被站不穩的周宜琳給拖下了陡峭山坡,一路順暢地滾到山坡底——話說,真沒想到這片山坡還真陡真深啊!

  最後她們掉進了一處長滿樹藤的山溝裡,幸好這條山溝是幹的,沒有半點水,要不一定淹去半條命。

  然後,就是檢查兩人身上受傷的情況;再接著,錢香福就地取材開始找樹藤芒草編草鞋,也找了兩根粗木棍防身。從跌下來到準備爬上去,中間花不到半個時辰,痛呼、忙活、自救全不耽誤,真是俐落極了。

  這樣的行動力完全超乎周宜琳的預期,她原本以為她們只要乖乖待在原地等待救援就好,畢竟她們都受了傷不是嗎?畢竟上頭還有凶徒不是嗎?而且她們是女子,能自保,不給人添亂就是做了最正確的事了。

  可是錢香福完全沒有乖乖等人救援這個概念,她把男人的工作都幹完了——包括英雄救美。

  在即將爬上山坡上時,她們看見了秦勉領著兩個下屬朝她們跑來。

  這時,一直埋頭爬坡的錢香福才止住步伐,站在原地抹了把汗,然後問著背上的周宜琳:「對了,在滾下山坡之前,你本來想找我說什麼?」

  周宜琳笑了笑,輕道:「沒什麼。就是想看看你是個怎樣的人,想知道你為什麼能讓秦將軍如此上心。」

  「喔。」

  「你想知道我怎麼看嗎?」

  錢香福搖頭。

  「你不好奇嗎?」周宜琳問。

  錢香福老實道:「你怎麼看,都跟我們無關。秦勉不在乎你,我就不用在乎你。」

  「……」周宜琳感覺胸口有股熱血在沸湧,有股想吐血的衝動。

  原本已然通暢豁達的心情,再度被堵得一□氣險險上不來。

  這真是傷身又糟心的一天——對周宜琳而言。

  轟隆隆——

  此時春雷連連,春雨終於傾瀉而下。

  秦勉趕到兩人眼前,隨身帶著箬帽與油衣,在看到錢香福背著周宜琳時,頓了頓,沒動作,像是在考慮著什麼。

  「不用想了,我繼續背著就好。」錢香福一眼看穿他的顧慮。

  正常男人都無法眼睜睜看著女子勞累,而自己在一邊清閒吧?不過,也不能讓她這個清白大姑娘教男人近身,那麼,他們打算怎麼辦呢?周宜琳想不出解決方法。

  就見秦勉似無反對之意地問道:「體力還成嗎?」

  「夠我爬上去將她放回馬車裡了。」錢香福點頭道。

  「那好。」說完,將箬帽蓋在錢香福頭上,攤開油衣,將兩人給包住,然後走到錢香福身邊護衛,讓另兩名下屬在前頭探路,率先將叢生的野草地給踩出一條可行的小徑讓錢香福走。

  整個人從頭到腳被密密包裹進油衣裡,像件物品般被無視的周宜琳,再度鬱悶得差點吐血。

  這兩人,簡直是天生一對!難怪能互相看對眼。

  因為意外在明州與京州交界處遭遇到了潛伏在帝京週邊的北蠻人,還生擒了北蠻野牛部落的六王子呼達漢,經由簡單的拷問(打個半死)後,竟然問出了重要消息,所以他們不能再慢悠悠地以遊玩的速度行走了。

  於是剩下五天的路程在三天之內趕完不說,怕飛鴿傳書會有失誤,於是宋二子以及唐吃兩人更是快馬加鞭先行把消息帶回京城。

  被疾馳的馬車一路顛回帝京的周宜琳主僕四人,完全呈現暈死狀態被秦勉送進國公府。把人送到之後,也沒空說客套的道別話什麼的(他並不知道馬車裡沒一個是清醒的),就匆匆離開國公府,趕往國公府隔壁的威烈侯府去拜見大將軍了。

  一進威烈侯府,就不一定什麼時候能出來了。還好早就吩咐王勇與紀智幫他將家眷帶到家裡安頓,並交代錢香福:到家之後,一切便宜行事,整座三進的宅子隨她打理,想怎樣都行;私底下更是早早將庫房的鑰匙上交,雖然沒多說什麼,但意思很明確——我的就是你的,儘量用。

  二十年來都是個在貧脊鄉村長大的錢香福,並沒有被帝京繁華熱鬧的景象給震懾住。沿路那些高門大宅、衣飾整潔的行人,甚至是街邊上大聲叫賣什貨的貨郎,都顯得那麼精神;這些人都帶著一種帝京人特有的自信與驕傲,對著外來者皆顯示出一種俯視姿態,往往會令每一個進人帝京的人手足無措,升起一種鄉巴佬進城的自卑感。

  不過,錢香福並沒有表現出一點畏縮的神情,當然也不會因為眼前這些從來沒見識過的繁華而興奮不已。

  只有當站在屬於秦勉的宅邸前時,錢香福的表情才波動了起來,眼中是滿滿的歡喜。

  她先低頭看著大門前方的門階,暗自數了數,共有五階;然後再看向朱紅色的大門,發現門楣還挺高,即使她跳得再高也構不著;最後再抬頭看著大門上的門匾,那門匾很新,上頭簡單寫著「秦宅」兩字,依稀還能聞到些許油漆味。

  這是她的家,秦勉給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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