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涼夏校園紀事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也來了,並且邊開車邊詛咒,若情形有可能挖掉每一雙瞄向老媽曼妙身材的『狼眼』。」他瞪著她:「我不相信老媽會扮成衣不蔽體的維納斯。」

  她拍拍他,就像拍一隻聰明的小狗:「唉,老爸要是有你的推理能力,就不會白生一場氣了。媽媽沒那個膽子,何況她身為一校之長,母儀天下,哪會做出丟臉又便宜他人之事。」

  「氣死親生父親是有罪的。」

  她不以為然:「喝!那麼讓我們由一家四口分裂為兩家兩口又算什麼?明明不是什麼天下大事,也不過是吵得太投入、太渾然忘我,居然就大印一蓋,不小心離婚成立後才發現他們已不是夫妻,天下間還有比他們更兒戲的人嗎?雖然有幸成為單親小孩是時髦的事,但他們分開十六年的理由依然不能原諒。」

  「我不知道你這麼敏感——」為兄的開始愧疚了。

  羅蝶起要笑不笑地背對著他。老天,他還真好拐騙同情心,三言兩語就可以搞定,沒成就感,唉!

  季濯宇由背後摟住她:「原來為了這個你才急欲讓他們結婚,設計的同時也算報了一口冤氣。妹子,你做吧,為兄的支持你!」

  「那麼你就站在一邊看就好了,支不支時對我而言是沒差的。」她撥開他手,遠遠看到母親已抵達會場:「我過去了。你只管專心鎖定你的女伴吧,別來吵我。」

  見妹妹白色身影走遠,季濯宇開始想一個很深奧的問題——自己是不是又給妹妹耍了?

  嗯,這是個很須腦汁思考的問題。

  而結論是——管它的,先去盯住柯盈然那女孩兒才是正事。身為哥哥的,偶爾讓妹妹耍一下是他心胸開闊,不必計較啦。

  雖然妹妹叫他不要多事,但他怎麼能呢?必要時他也要參一腳才行,有好玩的事怎麼能撇下他?

  邁開腳步,尾隨妹妹身後,他想好好欣賞過程,片段也不會錯過;既然外公有交代,他當然要看看有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誰叫他是人家的哥哥呢!?

  ***

  今晚的美麗校長羅澄昀小姐兼女士,是由優華的理事長張立風所護送而來,而恭候在車門旁的,有劉榮升與幾位仰慕她的男老師們。

  平日上司下屬階級分明,只有在今天,不會有階級問題,舞會中只有男女之分,沒有上下之別;想追美麗校長者,只能趁今晚表白。

  第一批煙火因大家長抵達而鳴放。時間六點四十五分整。

  羅蝶起走近母親,來不及開口,便被母親先開口抱怨:「你爸今天發什麼神經?下午四點打電話叫我檢點一些,他什麼意思?」聲音小得只讓女兒聽見。

  她挽住母親,禮貌地向站立四周的男士們點頭,才低語:「他神經的行為又不是今天才開始,你們幾天前不就正式鬧翻了?」

  「他還以為他可以管我咧,我——」羅澄昀突然住了嘴,眼光轉為迷蒙地盯住女兒穿在身上的衣服。久久,才以有些鼻音的腔調又道:「舊東西了,你還穿出來做什麼?」

  「合身呀!可見我的身材與你十七歲時一模一樣。」她輕笑,一手拉了下裙擺。

  那是當年她十七歲時的嫁服,沒有錢買更好的了,她還記得這件小禮服花去了季鴻範打工半年的薪水,明明私奔後金錢更該省著點用,但他當時仍是買了這件奢侈品,只說一生一次的婚禮,不能讓她委屈,硬是買下來,害他們有幾個月的時間吃饅頭佐白開水度日。直到雙方家長找到他們,暗中接濟他們,否則那時她肚子中的孩子怕是不能平安生出來的。

  「我以為這件丟了。」她低語。伸手小心地撫弄,過氣的樣式因復古風的興起又成了時尚,只是雪白的顏色已泛了些黃,一如他們不復存在的婚姻。「我曾在神面前承諾愛他一輩子。」

  「你是呀。」羅蝶起依入母親懷中。

  「他就是愛惹我生氣。」看了看四周的男士都避開了後,羅澄昀才出口抱怨。

  「澄昀,你敢穿——」聽到兒子通風報信說前妻已來到,他立即沖出禮堂找著了她們,看也不看,先開火再說,但來不及說更多,就發現前妻兼現任情人的羅澄昀女士並沒有穿什麼曝露的衣服,事實上她一身端裝,包得扎實,除了頭頸之外,再也看不到別的了,連雙手部套上長手套;十二月天,她還能有什麼清涼打扮?而令他結舌的,卻是女兒身上那套小禮服,回憶同時也氤氳了他雙眼。他看到的,是十八年前穿上這套衣服,含羞帶怯成為他妻子的女孩。

  第一階段戰略完成。羅蝶起悄悄退開,往禮堂內走去,留下空間給好不容易能夠和平共處的父母們,相信這一回不會太快以吵架結尾吧?

  看著手錶,近七點了,她暗示守門的人員關上大門,大致上所有人全進去了,就留下外邊讓他們兩人相處吧。她得去主持開場儀式了,相信母親早忘了那回事了。

  「妹子,這樣就結束了?」

  一入門。季濯宇扶住妹妹手肘,不怎麼相信地問著。

  羅蝶起勾住他住內走:「如果你有心要幫忙,跳完第一支舞,請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如果他們沒有由後門進來,也請你千萬要引他們進來。」據她推測,大門鎖住後,那對前夫婦若想做更深的交談必然不會在外邊受冷風吹,推不開大門,只好往後面進來,並且會躲在後臺好一會。那時便是她施展手段的時候了。

  季濯宇剛才已仔細勘察完地形,若有所悟地問著:「為什麼後臺要放一盞投射燈?那邊不會有人去吧?」

  她笑:「有備而無患呀。你又怎能肯定最佳配對不會在那裡呢?」

  季濯宇差點要跳起來:「妹子,這樣不妥吧!?如果到時他們有什麼不合宜的舉止,那麼——」他指著禮堂臺上大片電視牆,幾乎結巴不成言。他已明白妹妹在打什麼主意了。

  羅蝶起只是笑,舞臺上已有人喚她,她拍拍兄長的手,轉身住那邊走去。心中慶倖自己的哥哥還算聰明。否則她真要歉疚自己搶了太多腦細胞過來,讓哥哥變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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