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浪漫一生又何妨 | 上頁 下頁
一〇


  邵飛揚不知道允恒知不知道他,不過,在一切未完全掌握時,他不想讓所有的事浮上檯面。他要用自己的手段追求他已經用半輩子心力去苦戀的女人,要以董事長的身份,去栽培他的兒子。紀允恒,一個實力深不可測的人才,他們終究會打照面的。

  打扮後的紀娥媚總是亮麗炫人,散發出成熟的風韻;不過那其實沒幾分真實性,她的迷糊與天真,加上拙劣的持家方式,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成熟不到那裡去。但,這樣的她,與英挺成熟、極富男人味的邵飛揚倒是很出色的一對,兩人走入凱悅,就引來不少注目的眼光。甫回國的邵飛揚還未正式在媒體上曝光,而紀娥嵋極少涉足社交圈,基本上,是不會有人認得他們的。但他們身上炫人的風采,與出色的外表,教人開始猜測他們是那對名流夫婦,而不禁為之頻頻側目不已。

  「想不到那歷久了,你還會記得我,並且居然還找得到我!」填飽肚子後,她開始有力氣與他閒話家常,問出她一直疑惑著的問題。

  他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出她,在三年前委託征信社陸續收集有關她的資料。她二十五年來的生活,他全部瞭若指掌。其實是紀允恒給了他線索。沒錯,在美國時,他沒見過紀允恒,可是紀允恒入「飛揚」後,他的弟弟邵平遠注意到了,一看資料才知道他的母親是紀娥媚,並且從未結婚。她騙了他二十五年,她根本沒嫁人。於是,邵平遠在他指示下開始收集她的資料,並且在兩年前派紀允恒到美國。他一直在暗處看著紀允恒,評估著他,在他請調回國時,邵飛揚也決定該是面對一切的時候了。

  他知道二十五年前她不惜放棄學業、不顧家人反對的生下了孩子,甚至被父母趕出家門。那個時代,未婚生子是件奇恥大辱,道德的壓力、親友的不恥,這麼孤苦的環境她是如何熬過來的?但她挺過來了,沒有被生活壓垮,沒有怨天尤人,她樂觀的天性仍在,三分幸運加上七分才氣,她有了今天的成就。孩子是誰的從來不是問題。出生日期假不了,他對她的瞭解假不了。

  當他知道她一直單身,當他知道他竟然有了一個二十五歲的兒子後,激動得想馬上回臺灣要她,摟抱她!原本以為今生無望,註定孤獨一生,用無盡的金錢堆砌一個絕望的牢籠,困守一生,只能暗暗追思心中的往事記憶,而她,是他心中永遠的愛戀與傷痛。上天畢竟沒有遺棄他,在他與她苦苦堅守二十五年孤寂的歲月後,讓他得知希望仍在,或許遲了些,可是此刻不是好時機嗎?兩人至少還沒白髮蒼蒼的抱憾終生!而且以前的阻撓與原因,如今俱已不存在,現在重新來過,正是時候呀!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先問出自己的問題:「為什麼沒結婚?不會是沒人追吧?」他還記得當初她上大學時,有成群的仰慕者。

  紀娥媚聳肩。

  「有呀,一個一個給我趕跑了,想嫁人也得看對象呀!現在的男人都不善下廚。」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說出允恒的名字。

  「抱定終身不嫁?」他問。

  「是呀!」她回應。她一直不敢問允恒,邵飛揚有沒有娶妻生子。搞不好他現在孩子好幾個了,她那能說出一顆心只為他守候呢?他這次來找她,純粹是看老朋友吧!

  「如果,我們重新來過呢?」他試探的問。他不能肯定的只有她的心。

  紀娥嵋嚇了一跳,低叫:「哦,你別想,過去就過去了,沒有什麼重新來過!」她才不要當他的地下夫人。

  「為什麼不行?」他含怒低問。現在又有什麼問題出來了?只除了她不敢提有兒子的事而已——而那並不是問題。

  紀娥媚冷冷的瞪他。

  「別以為我沒丈夫就可以作踐自己去當你的小老婆!門兒都沒有。」

  原來,她不知道他一直未婚——是呀,全天下又有幾個與他一樣的傻子,為了所愛終生不娶?

  「如果我現在還沒娶呢?」他問。

  可能嗎?他沒娶?即使沒娶又如何?最艱苦的歲月都熬過來了,沒有什麼要刻意去接續的。天地間的雲淡風輕,能再有什麼驚濤駭浪?紀娥媚只知道他回來的消息讓她震動,都那麼多年了,屬於年少的癡狂愛戀,還能再燃燒一次嗎?看起來好可笑,兩人都是中年人了,怎麼還這般不成熟?分開二十五年,各自有各自的一片天與不同的世界,活得快樂,過得舒適就行了,勉強為了年少的未了情而複合,有多少的差異需要協調?當他一無所有時,她能夠忠於自己的心奔向他的懷抱,與他共同面對全世界。可是,現在他什麼都有了,而且非常的富有,卻叫她不敢多想了。她微微一笑。

  「答案還是一樣。我們還可以是老朋友,但是屬於戀人的感覺已經過去了。」

  是的,她現在只希望兩人仍是好朋友,能一同閒話家常,而不要反目成仇。她無法承受他恨她,她好希望兩人能常像現在一起聊天。無害、安全而平和。目前,她只要這樣就好了。

  邵飛揚眯起深銳的眼,審視她刻意隱藏的不安。她在怕什麼?躲什麼?這真是她要的嗎?她不能確定,而他卻深深肯定,非要她不可。他不要再浪費時間深湎在孤獨中,他要她來加入他的生活,他要一個圓滿的家。

  「好吧!老朋友!如果這是你要的。」他深沉的說著。

  紀娥媚有些心驚膽跳。這樣的他,就是她所不熟悉的了。在他十七歲時,自卑又自傲,憂鬱又剛強,沉靜又冷漠。還沒學會銳利與深沉。他四十三歲了,是一個成功的商業鉅子,自然有著商業人應有的深沉精銳。穩重的舉止、成熟的言行都是她陌生的。她怕——現在的他,讓她害怕,他根本是個陌生人了。

  「下次見面什麼時候?」他開車送她回公寓,在大門口停住車,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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