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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雲淨初的平靜表情再也不能力持安好。她顛躓了下,險些跌倒,幸好碧映機靈地扶住她。

  韓霄要與她拜堂?

  「娘,這拜堂是真的還是假的?大少爺不會趁機欺負小姐吧?」

  「傻話。你少多嘴!大少爺肯出面收拾還不好嗎?」王大娘丟給女兒大白眼。

  在她心中,大少爺與表小姐更為登對,成了真正的夫妻有何不妥?也許那正是二少爺的意思呢!他們這些在韓家工作了一輩子的元老們,哪一個心中不做如此想的?

  只有新一輩的小伙子才看不清狀況。

  外頭傳聲而入,宣佈吉時已到,要王大娘帶領新娘到正廳拜堂了。

  這情勢,誰也無力扭轉乾坤了。

  只是——她的心為何跳得這般激狂?她臉上的熱潮為誰而起?渾身期待所為何來?他——只不過是情急之下充當一次假郎君而已呀,而她居然反倒有了待嫁的心情。假的,拜完堂後,他的責任已了,她怎麼可以——緊張又期待?

  碧映不理會母親正忙著替雲淨初戴鳳冠與喜帕,拉住她的手:「小姐,別委屈自己,若您不要,奴婢說什麼也要阻止他們押你去拜堂。」

  「死丫頭片子,你胡說什麼」

  「王嬤嬤、碧映。」她輕柔安撫:「吉時到了,別因咱們而耽擱了吧。」

  她將意願表明得很清楚。

  王大娘暗地裡擰了女兒的腰側一把。在扶小姐出閨房時,說道:「丫頭,你就留守這兒,將小姐的日常用品打理一番,喚人搬到大少爺宅院去。」

  「知道了。」

  回應的是碧映丫頭氣呼呼的聲音,她都快流下眼淚了。為什麼所有人居然任由這種荒唐事發生?可惡的二少爺,害慘小姐了!

  所有人都相信新郎是韓家大公子韓霄。

  喜帖上的手腳當然是朱追闊與韓霽做出來的好事。這也是韓霽親自寫喜帖,封上封泥,才喚人去下帖子的原因,連韓夫人也不知道。

  喜帖上早說明了是韓家長公子與雲淨初小姐的大喜。雖然有些人知曉是韓家二少爺與雲小姐有多年婚約,但今日娶妻的卻不是老二,而是老大,大伙頂多心中嘀咕,倒也不敢去探問原因。會有流言是必然,但韓霽已把傷害降到最低,頂多日後讓人嘲笑罷了!

  可是,何妨?能夠讓有情人成眷屬才是最重要!

  韓霽料想自己也許必須躲上半個月才能回家,但他已修了封家書派人交給母親,相信她看完後能瞭解一切勢必是該這麼做;而大哥那邊——嗯,他的皮要繃緊一點了,因為在三日之前他百般信誓旦旦會在迎娶日之前宣佈解除婚約,並且絕不傷害淨初的心,如今他卻一走了之。

  同謀的朱追闊也沒膽留下來吃喜酒,匆匆乾了一瓶女兒紅,意思一下之後,陪他一同出來了;因為他相信結拜大哥很快也會給他好看的!這些天為了分散韓霄注意力,他不僅找了些「狀況」要他去拔刀相助,最後索性放迷藥、點睡穴,直到今晨才弄醒韓霄,讓一切無可改變。他此刻不溜,更待何時!

  唉,韓霽的計謀真會害死人。朱追闊這輩子從沒做過這麼卑鄙的事,還落得大哥大喜之日,沒膽去慶祝的窘況,虧大了哦!

  「喂,韓霽,咱們真必須躲半個月呀?明日回去讓人揍一頓也就罷了吧!」

  「可是,倘若生米尚未成熟飯,如何是好?送佛送上天,咱們還是多在外遊歷數日吧!」

  兩人在皓月當空的星夜裡,倘佯在畫舫中,愜意地享受春夜的涼爽。

  「就這麼每天賴在船上混日子?我這粗人勞碌慣了,不能過太好的日子,你公子還是自個在此逍遙吧!索性趁此時日,我到六扇門打探看看有無盜匪錢可賺。」

  「那朱兄慢走,小弟會在此中候著。」韓霽優雅地拱手。

  就見朱追闊下袍一拽,腳下一縱,瞬間平飛出船身十丈遠,緩緩落在湖面上,點了根水草,再一次飛縱,便已到了岸邊,回身揮手。

  「好!」韓霽伸出大拇指讚著,瀟灑地暫別。

  他們沒料到的只有一點在「逃難」的半個月內,他們各自遇到了今生的伴侶,完成了自己的姻緣。

  這算不算是老天爺讚賞他們「犧牲」所丟下的回報?姑且稱是吧。好心有好報嘛!

  龍鳳喜燭點綴在案頭,偶爾蠟芯兒傳來「滋滋」的火花聲,在這全然陌生的房間,充滿著韓霄特有的陽剛氣息。

  她覺得惶恐,環境陌生,感覺陌生,四周空蕩蕩的,原本服侍她的丫鬟們全被留在芙蓉軒;這邊外廳守著門的,是凌霄院專屬的僕婦與王大娘。

  一切都是假的,但為什麼沒有人來接她回芙蓉軒?畢竟「戲」演完了呀。可是,所有人的舉止讓她感覺到真實,太過真實了,彷彿她真的嫁給韓霄似的。怎麼回事呢?姨娘為什麼沒有來?碧映在哪裡?雲淨初開始感覺到害怕,雙手緊絞到泛白——老天——她正在預測一件可怕的事,並且不知道自己會是歡欣,還是失落。

  門內的佳人芳心惶惶,門外的新郎倌卻被人攔個正著,拖延了他會佳人的時間。

  韓夫人在庭院走道上攔住韓霄。

  「二娘?」他僅挑著眉。

  「你要——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她低頭地問。

  「我要她。只是沒料到這般快就可以迎娶到她。」沒有「假」拜堂。雲淨初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與他一同跪拜過韓家列祖列宗的長媳,沒有人能改變這一點。

  他堅決的口氣令韓夫人放心,卻也憂心。

  「你能忍受她的失明,並且一輩子照顧她嗎?」

  「如果我恰巧與我爹相同薄倖呢?」他冷笑。

  韓夫人撫住心口,乞求道:「別這樣。有怨有恨,衝著我來好了。我要你幸福,我也要淨初幸福,不要因為恨我而去欺負她,她已夠可憐了,而你——當年我答應過你母親要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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