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君須憐我 | 上頁 下頁
十七


  「淨初,再過十數日,便是婚期了,你這准新娘卻無喜氣,這算是快樂嗎?」

  他小心觀察她臉色:「你心中是否有——人?」

  她猛地抽回手,臉色一片僵硬無措:「沒有!」站起身便要背對他,腳步淩亂,無法細算步伐,幾乎是踉蹌地跌到一根石柱上。撞疼了她手肘,但她無法理會,只一味驚惶地死抓欄杆,偽裝鎮定。

  只是輕淡的一個試探,便有此成效,韓霽不禁暗自深思了起來:淨初心中有人!會是誰呢?

  他盯著她優美的背影,不經意的眼光驀然捕捉到雲淨初面對的那個方位,約莫五丈外的圍牆拱門邊,隱約站著一副卓然身軀,雖然老榕樹遮去了那人大半身影,但韓霽仍精確地知道來者何人。

  會是那樣嗎?韓霽深思蓍,而必須去想的事又更多了。也許他是該做一個小試驗:「淨初。」他偎近她,雙手放在她香肩,熱切的表情語氣前所未有;而他並且立即感受到掌下表妹身體自然湧現的抗拒。「咱們就要成夫妻了,近日我已擬好霽朗院要改建的地方,你有無任何想要增添的東西嗎?還有,從芙蓉軒要搬過去的東西你也叫碧映打理打理。如何」

  雲淨初扶著微疼的左肘,從未這般慌亂地直要退開,更因韓霽充滿感情的話而亂了方寸,他——並不是在以兄長口吻對她說!怎麼——會這樣?

  「表哥,現——現在談這些太早了,我尚無任何想法,不知該如何說起。」她退了四大步,身子又依在一根柱子上,但韓霽的手如影隨形,這次索性以雙手抵住柱子,將她圈在雙臂的範圍內。

  「淨初,是你該深想的時候了。」他意味深長地對她說著。欺近的臉龐營造著親昵的意境。

  「表哥——」她怔忡地低語,為他出口的暗示感到震驚。忘了心慌。

  韓霽輕親了她額頭,突來一陣冷顫襲來,他竟有些發寒,顯然有兩道淬著利刃的眼光正在「殺」他。而他不懼反笑了:「我現在立即找娘商量去,看看還須準備些什麼。」放開了她,最後一句臨去秋波聲音大到像打雷:「我真期待正大光明可以擁你入懷那日的到來。」

  他輕快地由芙蓉軒正門走出去,才跨過門階,立即被一隻大掌抓到一邊,要不是他夠警覺,早吃了一記巨拳。

  他險險躲過,握住朱追闊又要揍來的手。

  「噓!別吵。」他低喝一聲,勒住大老粗的脖子一同探頭看向裡頭。這筆帳待會兒再算。

  不出韓霽所料,側門那邊的身形在他走後立即閃身飛到亭子內,挾著勃發的怒氣衝天雲淨初正在為韓霽奇怪的轉變失神,無法猜出他的用意,正想歎息,身子卻被強猛地摟入一具強壯胸膛中;韓霄的氣息罩住了她!

  他!從那一夜樂竹居見過,已有四日不曾再見過他,怎麼會來此呢?又——這般不合宜地摟住她。

  「韓霄,呀——」

  她的低喚很快被他的親吻嚇住!

  猶如要吞她下腹似的,他狂野的炙唇先是用力吻住适才給表哥親過的地方,然後直到親得她額心發紅,才轉而細啄而下,終至停留在她溫柔的唇瓣上。

  一經圍堵的情感只會潰決得更為徹底,更為激烈!這是誰都無能為力的事。尤其韓霄這種強抑激烈的男子,如颶風一般狂卷得她失魂落魄。韓霄呀——

  被他吻得無法喘氣,炙烈的燙在周身狂竄,在情感宣洩的這一刻,第三次教他唇舌相親了去,才得以感受到甜蜜又被愛的滋味。之前都被嚇壞了。可是這一切的背後,都點飾著無望的空白;他們沒有將來——

  無力的嚶嚀低喘,讓他終於稍有收斂,移開了唇讓兩人順氣,但並不太久,接下來他暴躁問著:「為什麼與他那般親近!」

  他看到了?可——再親近也比不上他放肆的千分之一吧?而且在身份上,韓霄有絕對的權力。

  「他是我的未婚……」

  「不許說!」他伸手捂住她唇,額頭抵著她的,咬牙吐出的聲音飽含憤怒與痛苦。他不要聽!

  她靜靜地任他摟著,任苦澀與激情交織成兩人世界,言語只會破壞這難得而短暫的溫存,她什麼也不想開口了;只是,現實的一切並不會因為不開口,不去想而停止進行。她能把握的,只是現在。

  許久,他低喃:「不要嫁他!」

  「那你要我怎麼辦呢?」她問。

  是呀!怎麼辦呢?鬧個舉國聞名的大醜聞嗎?成全了兩人,傷了全部的人?這等自私,誰忍心去做?即使那些都可以不想,但是她不能不想自己的殘疾。放縱自己一時,尚可原諒:拖累他一輩子,就連自己也不會寬宥自己了。

  韓霄用力了石柱一拳。

  「別這樣。」她柔聲拉過他的手,摸索到指節處,小心地揉著。

  經她一揉,韓霄才猛然想起适才她與韓霽相處時似乎撞到了左手。他一把拉她坐在欄杆上橫出的坐板上,將她左手拉住,仔細檢查。在手肘處看到些微破皮與青瘀——這麼容易受傷,一如她純潔脆弱的芳心。

  他敷了些傷藥在傷口上,輕輕地揉著。

  「疼嗎?」這般嬌弱的女子,再小的力道恐怕都令她難以承受吧?

  她搖頭,已無力對這種不合宜的接觸抗拒了。而她——正自私地想在僅有的時光中,吸取足以回味一生的溫情。她是不想拒絕的。

  小心拉好她的衣袖,不讓她手肘碰到欄杆,而他的手在敷好藥的情況下,依然握住她纖手,坐到她的身邊。

  他該避嫌地離去的,不然至少也要站在三尺外以示君子;可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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