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君須憐我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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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靈秀強撐的力氣終於用盡,頹然地倒回床上,推開大夫的手,輕道:「沒用了,不心費心。是娘下的毒,「百日蝕心散」的解藥只有娘有,而她過世了,我這毒拖至今日,還能活著,就是為了等你來——」 「姊——」 看到幾名醫術高超的大夫皆搖頭,雲仙芝臉色慘白了起來。 抓住妹妹的手,她輕輕地求著:「代我好好扶養淨初成人好嗎?也許我這種私心不應該,但原諒我是一名無力保護自己子女的母親,我必須給淨初安排最好的未來。」 「姊姊,您的意思是——?」 「好不好讓韓霽娶淨初?這孩子將來必定不會欺負淨初,我只求讓淨初當正室,讓霽兒照顧她一生我才會放心。如果他有心納偏房,我不會反對——仙芝,我很自私,可是——」她咳得更嚴重,血絲再度沾上衣襟。 「我答應!我答應!姊姊,您別激動,我們立刻帶你和淨初下山,我會拚命找天下名醫來治好你,也會治好淨初的眼,我就不相信全天下沒有人解得了娘所下的毒!」 她慘澹地笑了:「娘製造的毒是無人可解的,你仍不願相信嗎?只要淨初平安過完這一生,我死亦瞑目了——」 「淨初的父親呢?他碰了你,卻仍是負心?」雲仙芝忍不住要問了。會有這種結果,除了男人負心,還會有什麼? 反倒,雲靈秀已不再那般介懷了,這抹怨就留在心裡,隨她入土吧! 「他沒有回來接我——」她笑得好苦。淚眼中浮著所剩無幾的希望——即使已過了十年,她那一生唯一有過的愛情仍被她執著著——也許——有一天——他會來接她——也許有一天——他會出現——這念頭是支持她十年來,每每遭受母親施虐時唯一活下去的力量——也許有一天—— 可是,她還有明天可以去等嗎?蝕骨的毒在全身筋脈肆掠,奪取她薄弱的生命,血絲不斷地出唇角溢出。 雲仙芝急忙擦著,但血流得更多,怎麼也擦不完。 「姊姊!你不可以死,你再撐著呀!」 「仙芝——;今夜是我的極限——我好累,也好痛——」她閉上眼,淚水沿著臉頰而下,讓她殘存的一絲紅顏,添一抹亮麗的水光。 「你們三個大夫想想法子呀!快替她止血呀!」雲仙芝對三名束手無策的大夫吼著!淚花奔流在她玉般的臉上,為姊姊苦難的一生心痛;為她短促悲苦的生命心碎。她這個當妹的居然只能眼睜睜,無助她看著她唯一的姊姊失去生命! 「夫人,令姊她已——無藥可醫了,我們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呀,夫人請原諒——」一名大夫嘆氣回應著,與另二名一同退下。 「姊姊,你撐著,至少,至少見淨初最後一面」 「不要,不要讓淨初面對我的死亡,她不能承受的,明日——明日再告訴她吧——這孩子會明白的——」 流出的血水沾上了床單,漸漸擴散渲染出芙蓉的花形;她不怕死,她只是難以瞑目呀—— 門外再度傳來急速強勁的馬蹄聲。才一眨眼,閃進來韓濟民的身影。 「相公,您——」 「山崖下有另一具屍首,約莫死了八、九年,僅剩下具骷髏,而那具屍體手上緊抓著一封血書。」他一眼看出雲靈秀已出氣多、入氣少,忙奔過去問她:「你認得一個叫白少初的男子嗎?」 不知哪來的力量,雲靈秀雙眼暴睜,死命抓住韓濟民的手:「他在哪裡?」 韓濟民無言地將一封以布帛寫成的血書交給她。 那泛黃而斑駁的布塊,似乎是由衣袖上扯下來,上頭只寫了歪斜的幾個字 靈秀: 我沒負你,若有來生,再結鴛盟。 白少初 「他——」死了?死在山崖下?他有來找她,他沒負她?! 韓濟民輕道:「屍首的胸口處肋骨全碎,是被人打重傷後推下山谷斷氣的。」 而兇手,只可能是一個人! 雲靈秀笑了,傾她畢生所有的美麗,漾出一朵微笑,將血書捧在懷中:「他沒負我——他沒有辜負我——少初——」 她緩緩地倒回床上,看起來像是睡了,含著一抹戀愛的笑,靈魂不再被肉體羈絆地飄了出去。 不知情的人還當她睡了,但緩緩由五官流出的血,證明她已與世長辭,結束了她多舛的二十八年歲月—— 「姊姊——」 雲仙芝哽咽出聲。 韓濟民摟住她,低聲道:「別難過,她去得很快樂。」 「我好恨娘!我好恨她!」她泣不成聲地哭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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