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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七章

  「……我的羽毛稀稀少少,我的尾巴枯乾如草,我的窠兒搖搖晃晃,被風雨澆灌吹倒,嚇得我哇哇大叫啊哇哇叫……」

  四公主搖頭晃腦的提著一隻精巧的鳥籠走進書房,嘴巴裡哼著剛學會的歌謠,大聲的唱著。在唱歌的空檔,更不時抓著一旁的侍候丫頭問:「已經過很久了,要不要再餵牠吃飯?妳看,牠一定肚子餓了!」

  「還早呢,公主。半個時辰前妳才餵過的。牠不可能會餓。」

  「牠一定是餓了,不然為什麼要閉上眼?一定是餓到沒有睜開眼的力氣了。」

  「不是的,公主。這種鳥兒本來就是白日閉眼睡覺,不是餓了的關係。」女侍解釋著。

  這時三皇子終於寫完今天的字帖,放下筆,暫時休息。在侍讀忙著替他淨手洗筆時,他轉頭看到妹妹提著的鳥籠裡裝著一隻形狀狼狽、羽毛稀疏的貓頭鷹幼鳥,有些受不了的道:

  「不會吧?四皇妹,妳還真養了牠啊!這麼醜的東西,虧妳當寶似的帶進帶出,也不怕招人笑。還有,妳剛才唱著什麼怪歌?聽都沒聽過。」

  「那才不是怪歌!我在背詩經裡的詩,很有學問吧!」予瞳抗議。「還有,這隻貓頭鷹很可愛,是我的寵物,哪裡醜了!」

  三皇子楞了一下,努力想了想,還是一頭霧水。皇妹的審美觀與眾不同那就算了,個人品味而已,他不勉強。但她說她在背詩經……這又是從何說起?他不記得詩經裡有這麼直白的兒歌。

  「妹妹,妳說妳剛才在背詩經的詩?別是說笑吧?」

  「哪有!不信你去問姨娘,是姨娘教我的!她說這首就叫《鷗鴞》。前兒個我救了這隻被雨打落地上的貓頭鷹之後,姨娘就跟我說詩經裡一篇有關牠的故事,還教我唱歌。我很快就背起來了哦!」挺挺肩膀,非常驕傲的說著。

  三皇子眨了眨眼,覺得腦袋有點迷糊。不是很確定的轉頭問一旁比他年長四歲的侍讀:

  「長霖,我以前在無逸齋聽過太傅解說過《鷗鴞》。這篇似乎是在罵貓頭鷹的吧?因為牠欺負了一隻可憐的母鳥,毀窠、奪雛的,所以它應該是個聽了會很難過的故事是吧?而且鷗鴞在裡頭是只壞鳥吧?不是藉牠引喻暴政對人民造成的迫害剝削嗎?莫非我記錯了?」

  「殿下,你沒記錯。」伴讀毫不遲疑的回道。

  「我想也是。」對伴讀的記憶力很有信心,三皇子疑惑的問妹妹:

  「既然是一首如此悲憤的詩,為何妳唱得這樣歡快?」

  予瞳公主不可一世道:

  「是很悲憤啊,我不是唱出牠可憐的樣子嗎?前兒個我從樹下救了這隻貓頭鷹,姨娘陪著我給牠上藥時,說牠形狀淒慘,很像詩句裡所形容的,所以就教我念了,而且怕我記不住,還編成口語歌謠教我唱呢。」

  三皇子讓侍讀從架子上取來《詩經》,很快翻到《鷗鴞》,看了一下,笑了出來,說道:

  「我猜妳背的一定不完整。」

  「哪有不完整?明明很完整!」予瞳公主很生氣,覺得哥哥老愛找她麻煩。

  「那妳背背看。」忍笑的聲音。

  「哼,三哥你聽好了!」清了清喉嚨,朗聲誦道:「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搖,予維音嘵嘵——我背完了。」

  「噗哧!」這是三皇子的回應。

  而書房門口同時也傳來一聲輕笑,眾人這才驚見皇帝陛下大駕光臨,忙又是一番拜見。

  紫光帝隨意揮手,讓一票僕婦都退下,留下兩個孩子與兩個侍讀。

  「父皇,您怎麼有空過來?」予瞳公主被紫光帝抱坐在膝上,忍不住好奇地問。自從五月下旬以來,她的父皇便不再有時間來到這兒查看他們讀書。就連本來每天晚上在上殿召見四個孩子問功課的例行事宜,也改成一旬一次。

  「予瞳,妳姨娘教妳唱歌謠來背詩是嗎?」

  「嗯,還有說故事。那些詩裡都有故事,姨娘跟我說了故事之後,我就會記住整首詩,不會忘掉。」予瞳用力點頭。

  紫光帝看向三皇子:「予暘,明夏宮母妃是否以另一種方法施教於你?」

  「是的。」三皇子點頭。

  「因材施教是嗎?所以你學習的方式與予瞳不同。」

  「這……是太傅們的建議,母妃同意了。」三皇子回答得有點遲疑。想到這兩個月以來,母親為了讓他得到最高品質的學習,幾乎天天從翰林院找來不同的大學士,挾其學問淵博的威名,與明夏宮辯論,要求明夏宮母妃照著自己母親希望的方式教育他。後來母妃無可奈何,也就不再讓他與予瞳一同學習了,他現在的學習進度,所讀的書冊,全是太傅們擬定的。

  紫光帝聽完,沒有說什麼,只問道:

  「怎麼不見你們母妃?」

  「母妃兩個時辰前就去內務府忙了,接著會去探望金秋宮母妃。金秋宮母妃又犯病了,一直不見好,所以母妃接著會召見太醫院的人要討論金秋宮母妃的病情,會忙到未時之後才回來。」三皇子如實報告著。

  「是這樣嗎?她這樣忙,豈不將你們的學習給耽誤了?」紫光帝說著。

  「不會的,父皇。母妃教得很好,我們沒有被耽誤。」予暘連忙說著。

  紫光帝只是微微一笑,對這個孩子的個性已有大致的瞭解。

  中午,宮裡的女探衛向他報告明夏宮一早上都在內務府忙著處理內廷事務,並且抽空召見明靖連,似乎給了一頓訓,希望他好自為之。對於她召見明靖連一事,他一點也不意外,沒有一個明家人會對那個敗家子放心——老實說,他是一直在等著看好戲沒錯。

  近來由於明夏宮後宮獨寵,諸妃皆迴避。許多需要三宮共同做決策、聽取內務府報告的事,都只剩她一人獨自處理,另兩宮不是稱忙就是稱病,拒絕共事。

  這陣子事情又特別多,一大堆各國來使便會有一大堆宴會與安置使節團裡的女眷事宜,再有宮女的選訓驗收成果,更有自從欽天監定好八月八日為大婚的日子之後,種種必須與禮部配合的繁瑣大小事,讓明夏宮忙了個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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