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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柯醉雪怔然瞧她:

  「妳一定沒愛上妳的丈夫。」

  「是夫妻,但不見得非愛不可。」她走近,看她懷中六、七個月大的小女嬰:「好可愛的女娃兒。」

  柯醉雪溫婉而笑:

  「是呀,叫芙雅,如今是我唯一可以放心去愛的命根子了。我娘家叫我快快再生一名兒子,抓回丈夫的心,別讓二房的兒子搶先出生;昨日妳應看得出來,她目前有幾個月的身孕了。兒子、女兒又如何?因為太愛那個男人,以至於不能原諒他對感情的背叛,我——沒打算再做卑微的乞憐了。一年以前,當我大著肚子跪地求他別娶側室,以淚洗面都不能阻止他時,我的心已死一半。」

  只是,那哀愁的情懷,已成了她眉宇間終生揮不去的印記。愛與恨在心口煎熬,淚往肚中流,選擇眼不見為淨,漸漸遺忘,至少不會傷害別人,也讓自己平靜自若。

  柳寄悠看著她,突然道:

  「妳很美。」

  讚美突兀得讓柯醉雪聽了羞怯,蒼白的嬌顏染了淺淺的紅暈,笑得牽強:

  「我——只是無知的女人罷了。當男人愛妳時,那叫做純真可人;但不愛時,那叫無知愚蠢、不識大體,見不了大場面。所謂的美麗。要看情況的,如今我能體會。」

  「葉莊主對妳不理睬了嗎?」就她看來,葉放歌或許多情了些,但斷然不會絕情。

  如她所料,柯醉雪搖頭:

  「半年以前,他還會來找我,而他的另一位妻室確實也是識大體的,相形之下,我不讓他進門,只會惹他更少來找。但我們母女被照顧得很好,他必定每三日來『映荷園』抱女兒,看看我們母女;我的痛苦來自他的多情,並且重感情,讓我恨不下心。怎麼會那麼快呢?那個要愛我一輩子的男人,不出兩年就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女子,那我又被置於何地?沒學識、沒手腕、沒有英氣魄力,的確不是好客天下知、經商致富的男子該有的伴侶,但——當年他說他就是愛我的溫柔順和呀!不讓他進房門——也好,那種溫存——我不要——」

  柳寄悠坐在她身邊,沉吟道:

  「既然如此。離開這個男人不會太為難吧?」

  她被嚇住了!

  「離——離開?」女人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為什麼不呢?妳已不要這個分到一半的丈夫了。」

  「我能去哪裡?我娘家不會接受我的。」

  她歎息:

  「除了舔舐心痛,女人也要懂得安排自己呀!這輩子,除了丈夫有別人之外。妳最遺憾的是什麼?」當然,不離開也成,但成日哀怨過日,並不是過生活的好方式。既然人家上門求助,她無法袖手旁觀。

  柯醉雪看著天空,輕道:

  「我想識字,那樣一來,學佛便更容易得多。」而且有事可做,她的怨恨會漸漸地忘掉吧?一年多來,她已恨得心力交瘁了。

  「我會留在這兒三天,就讓我教妳一些吧,但日後,妳可得找識字的人教妳才行,短時間無法學成。」

  「我明白。」她點頭:「妳看來很聰明、很有才學,想必就是因為讀了書,讓妳懂得自處吧!」

  柳寄悠微笑,輕道:

  「那個男人,不是我在意得起的。在感情上,不聰明點不行,我不想為情吃苦。」

  迎上柯醉雪欣羨的眸光,她只是笑著,再一次警剔自己深情會招致的下場。

  男人呀,哪一個值得以生命去託付?

  ***

  「妳去哪裡?」

  以為皇上睡了,才要起身穿衣,不料被有力的手臂勾住腰身,她的玉體又橫陳入健碩的懷中,灼人的唇瓣溫存地在她雪肩上盤桓著吻跡。

  「以為皇上睡了,才想起身看書。」

  背對著他,感受他雄健的身軀貼在背後,醇厚的溫暖氣味容易教人迷戀,但她總是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沉迷。這麼多的例子,夠她警剔再三了。如果她不能是唯一,那就不該失去理智地任性縱情;身體可以失去,心則不能。

  「晚上看書傷眼,白天還看不夠嗎?」他就是不能理解,她成天抱書本看的樂趣在哪裡?何況在他懷中亦作如是想就有點傷他自尊了。沒來由的,他吃起味來了,為幾本書!

  「皇上說的是。」她迎合地應著,沒有鬥嘴的心思。

  他手指在她絲髮間穿梭。

  「妳在冷淡朕嗎?」

  「不是的,皇上。」

  他將她翻轉過身。

  「不曲意承歡,亦不巧言善辯以對,不是冷落是什麼?」

  他口氣中的煩躁讓她失笑,纖手輕指他胸膛:

  「我一向不是熱情的人,皇上早已知曉,卻仍執意要我跟著南巡,這是皇上的失策,不是我的過錯。何況該做的本分,我絲毫不敢怠慢。」

  漸漸不動怒於她無禮的回應,龍天運不得不承認,自己只要求她開口與他談話,至於談什麼都無所謂。他愛極了她輕柔的嗓音,犀利又冷淡的應付方式,並且每當他以為占了上風,惹她心動時,卻又立即感覺到她又退開了去,一次又一次冷淡了面貌。

  如果,這樣的心性才華,再佐以一張曠世美顏,那當真足以傾城、傾國、傾江山了。不可諱言,他心目中——甚至全天下男子心中完美女子的樣貌,都是勾畫著相同、真正的才色雙全,教男人傾心相守一生亦無悔。

  可惜她少了容貌,若不是他無意中與她談話了數次,怕是日日相見十數次,也難教他停步看上一眼吧!

  才、貌無法雙全的情形下,他向以貌為取決條件,所以至今他仍不停自問,為什麼一再想親近她?想藉由一次又一次的臨幸讓她臣服身側,不再逕自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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