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花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十七


  他的用意是什麼呢?而自己又為何耿耿於懷?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得到了他要的東西,再來幾次都嫌乏味。況且,她不僅沒有嬌聲呢語地曲意承歡,反而任淚如斷線珍珠般的垂落難抑,任何男人看了,只會倒足胃口。

  她該慶倖,他不會再來了。與其保有處子身,引他想佔有嘗鮮,還不如捨棄向來為女人所重視的第二生命,以換取怡然清閒的生活。

  她不會再為此傷神了,絕不。

  疼痛會消失,記憶也會遺忘,歲月的流轉向來不留情分,一切皆會淡淡褪顏色,再也不能自憐太久。

  將外頭的丫頭喚了進來,她準備吃完早膳立即過去冷宮。

  ***

  「皇上,您昨兒的事,應交代敬事房的女史記上一筆——」江喜伺候著君王更衣與早膳。

  下了早朝,等會還要在兩儀殿北書院接見諸位大臣,也只有趁此空檔,江喜才有機會提起這種事;身為當今聖上的貼身太監,沒有什麼事是他所不知道的。皇上可以隨時撤去所有隨從,卻不能撤開江喜於五裡之外,一如外出或早朝時燕奔大人的職責一般,一內一外,皆以皇上的安危為首要工作。當然這種人,除了必要的忠心不二之外,也必須心思縝密,且深諳守口如瓶,言其所當言的道理,絕對不搬弄是非,不嚼弄舌根以圖自身利益。

  自然,昨夜守在勤織院到三更天的人,除了江喜,不作第二人想。

  龍天運低首瞧著上衣襟口,原本系結五扣間的綴飾九龍金煉的地方,如今綴上另一條翡翠珠煉。那條九龍金煉,是他出生時,父皇所贈的,也代表他命定是真命天子的宣告,其意義深遠到不該輕易離身,更別說轉贈他人。當年他的太子妃伸手向他求取都未曾得他應允,如今他卻在一時動情間,硬是將扣煉環在柳寄悠足踝上,絲毫沒有考慮其草率行事的後果。

  「江喜,這事,不必紀錄。」昨夜沒讓她在甘霞殿侍寢,就表示他應允她的央求,而他即使自鄙、自厭,也不會有所戲言。反正——反正那女人也不希罕,不是嗎?她獻出身子就是要他別再去煩她!

  「那奴才叫膳房熬藥汁送去勤織院。」

  「那——也不必了。」他揮手。

  「但倘若柳才人有孕——」

  「等朕南巡迴來再裁決。」他沒有想過要讓柳寄悠懷下他的皇子或皇女,但想到要賜她藥汁防孕,卻又直覺地排拒這念頭。

  一切,讓它順其自然吧!他不該為女人煩心太多,尤其在此時公事繁多的時刻。女色只是閒暇之時的娛樂;歷代君王為女色傾國的案例令他鄙棄厭惡,當然他不會讓這種事加諸在自己身上。

  「擺駕兩儀殿。」

  「是。」江喜招手要宮女撤下膳食,轉身又道:「皇上今夜要召那位宮妃侍寢?」

  「三十六位秀女中,朕還未曾寵倖過誰?」

  「康婕妤等共七位,皆姿色中等,不若趙昭儀的美豔。」江喜中肯地報告著。

  龍天運想了一下:「就康婕妤吧!」

  他不要去為女人費心神了,當然,柳寄悠也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她想過清靜的生活,就遂了她的願吧!他不在乎。

  ***

  桂花散發芬芳的氣息,秋意散落滿庭,彷佛一夜之間,秋天就造訪了。

  招呼著丫鬟們摘取桂花,準備留著釀酒與醃酸梅;在這種深宮大院,唯一打發無聊的方式,就是不斷地勞動了。柳寄悠還打算叫家人送來一些書冊,打算學著製造花的香精,以供冷宮女子們的需求。

  不受君王寵倖,或年華老去,都不代表要放棄自己;她總是一再灌輸她們這個觀念,也許一時之間扭轉不了她們的自暴自棄,但至少她們已看來有生氣多了,不再一徑地死氣沉沉。

  「小姐,還要搖更多下來嗎?」挽翠揮汗如雨地問著。她力氣最大,負責搖動桂樹,讓花飄下來。

  「不必了,撿完了這些,今天到此為止吧!」柳寄悠挽高袖子,將一裙兜的花放入簍子中。

  正在分開花萼與花瓣的落霞笑道:「昨日膳房的林公公聽說小姐是釀酒的高手,立即拜託我央求小姐代他釀一壺桂花甜酒哩!你沒瞧,今日的早膳多了兩道菜,午膳也多了一些好吃的雞肉哦!咱們今年多釀一些,巴結了後城門的差爺,往後要出門買東西就更方便了。」

  因為與膳房的管事公公交情好,平日要出門只須登記一下,就可以隨採買的公公們出門,趁機回柳宅搬書、拿物品,她們兩名丫鬟行動可自由了。

  「你們兩個呀,真是巧言令色。」柳寄悠玩笑地輕斥著。

  「小姐教的好呀!」兩名丫鬟異口同聲同道。

  比起一般身分低下的傭奴,這兩名美麗丫鬟不僅容貌出色,更被嚴謹地教育著,在應對進退方面有主子調教,再加上自身的靈巧,到哪兒都討人喜愛吃得開;一直以來,她們兩個還沒有被討厭混不開的紀錄。

  教育得太成功了,柳寄悠歎笑。

  三王爺龍天逴晃了進來,看她們主僕三人笑成一堆,走近時,忍不住道:「怎麼本王每次來,就是看到你們不停地工作?」

  柳寄悠領著兩名丫頭行禮:「拜見三王爺。」

  「免禮了吧,老來這一套。」龍天逴含笑揮著手。

  柳寄悠吩咐兩名女婢去沏茶,才領著三王爺坐到榕樹下的木椅上,笑問:「近日來不是正忙著。哪來的空過來吃茶?」

  「再三日,皇兄就要南巡,事情還會少得了嗎?我是趁這午間的空檔溜來這兒。你簡直是永遠有忙不完的事,沒見過這麼勤快的姑娘家。」

  柳寄悠低首看著裙子上的褶痕,淡淡一笑:「生活要過得完美,就該找點事做,好過成日地無病呻吟。」他——要出宮了——自那日之後,已有七日未曾再有交集,可以預見往後也不會有,那真是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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