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行行出狀元 | 上頁 下頁
六七


  天盛帝覺得自己應該立即決定狀元榜眼探花的名次,然後封匣讓內侍將所有及第的試卷送交禮部,讓他們寫上金榜,明日辰初準時放榜;而他,正好省下大把的時間抓著表弟,讓他好好說說這位書生的事蹟;當然,最重要的是瞭解北蠻勾結大雍人培養細作是怎麼一回事。

  「阿元,你在這兒等著,朕立即將一甲名次定下。待及第名單都送走之後,你再告訴朕那個書生究竟是誰。」

  賀元淡淡道:「臣也不想在皇上未決定好名次時,便告知您她的姓名,那會使您失去判卷的公正性,此非臣之所願。」說完,轉身看向窗外,再不向長桌案那邊瞥去一眼,其實心中早有定見——他早就看到了那三張即將位列一甲的試卷裡,有一份特別眼熟的臺閣體。這白雲,就算不是狀元,至少也是探花。

  天盛帝點頭,站在書案前,拿起朱筆,又將三張試卷看了一遍,閉了閉眼,再張開時,很快地在三張卷子上分別寫下狀元、榜眼、探花後,親自將試卷摺好放進朱紅色的匣子裡扣好,然後連同其它早就放在另兩個匣子裡的試卷一道拿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喚來貼身內侍,對他道:「立即送去禮部,親自交給趙尚書。」

  「小的遵命。」接過三隻匣子,內侍很快離開。

  天盛帝回頭看向賀元,道:「現在你可以跟朕好好說說那書生是何人,什麼來路,又是怎麼與你相識的了。」

  於是,賀元開始對天盛帝訴說起常州永定縣有個小歸村;這個小歸村,有著怎樣的歷史。簡單說完之後,也就方便天盛帝瞭解這個小歸村出身的書生,理應有怎樣的脾性。

  然後,接著——

  賀元告訴天盛帝,那個書生名叫白雲,十歲就考中了秀才,十六歲中舉人,如今只有十七歲。(毫不意外地瞥到天盛帝眉峰微微一跳,但賀元假作不覺。)

  賀元告訴天盛帝:白雲身為一個貧家出身的孩子,除了會讀書之外,還身手矯健,打獵砍柴爬樹蹴鞠皆是一把好手。在十六歲那年,他挽弓射飛鳥給家裡加餐時,射下了信鴿。初時不以為意,將信筒隨意一丟,就吃鴿子肉去;後來鴿子肉吃得多了,無意間拆看了某個信筒,發現裡面竟然預謀著陷害忠良,且還是通敵這樣的大事,於是她沒再吃鴿肉了,但還是將所有信鴿活捉,將裡頭的信件以相同的筆跡照抄一份放進信筒後,讓鴿子飛回去,而她留下真跡以做證據。

  這時,聽得入神的天盛帝忍不住問了——

  「一個鄉野少年,如何能辨識信鴿裡的訊息?又如何知道有兩方人馬正合謀欲陷害忠良?他又如何知道誰是忠良?」

  「一個鄉野書生當然不會知道誰是忠良,畢竟她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不過是村長。但她卻是知道即將被陷害的那個人,無論如何得救他一命的。」

  「這又是為何?」天盛帝奇了。

  「因為,那人,是趙思隱;而趙思隱,則是她同母異父兄長。」

  這個料下得夠猛。

  但還有更猛的。

  將整個事件、包括李順兒的坎坷人生都說完之後,賀元喝完一整杯茶潤喉,並且確定坐在對面的天盛帝也吃了茶點、喝了茶,不會有噎到嗆到之虞後,終於爆出驚天大料——

  「最後,還有兩件事,您一定得知道。」

  「是什麼?」天盛帝看著賀元的臉色,不由得心中一緊,覺得他即將說的,大概不會是什麼好事。

  「第一件事。那白雲——」語氣微頓,歎聲道:「是名女性。」

  砰!天盛帝手一抖,不小心將一隻茶盅打翻落地,碎了。

  「第二件事。那白雲——」在天盛帝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的惡狠狠目光下,賀元又歎了一聲,無比悲憫地看著他的皇帝表哥,說道:「將會是您的表弟媳。」所以,不能把她砍頭的。

  嘩啦啦!一桌子杯盤茶盅因為桌巾被無意一扯,全砸落地上。

  節哀,順變。

  這是賀元看向天盛帝時,目光裡所顯示的意思。

  而天盛帝,此刻正努力克制著自己——一來克制著不要揍賀元;二來克制著不要拔腿狂奔到禮部,將那份御筆欽點的一甲名單給追回來。

  皇帝,金口玉言,話一說出口便是聖旨,不容反覆更改;皇帝,行為舉止皆為天下表率,做事前必先三思而行,行時必定起手無回。

  所以,那白雲,註定成了今科狀元。

  所以,繼他的祖父肅帝因為給蹴鞠好手封官而讓百官評為荒唐之後,一心想當武帝的天盛帝,開始深深憂慮起自己百年之後的諡號了——

  蒼天啊!太祖啊!他竟然欽點了一名女狀元!

  就在皇帝知曉了白雲的身分與來歷之後的一個時辰,永嘉公主也知道了。

  永嘉公主顧不得失態,難以置信地瞪著小兒子良久之後,直扯著他驚聲叫道:「你說什麼?!你說、說、說那個白雲……」由於太震驚了,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無法連貫。

  「阿娘,您冷靜些。喝口茶吧。」一手扶著娘親的手臂,另一手體貼地倒來茶水,拿到娘親唇邊。

  「我哪來的心情喝茶!我現在腦子一團亂,生怕聽誤了!所以你給我好好地、簡略地條列出剛才你說的!」下意識地啜了一口茶之後,一把推開茶盅,楸著兒子的衣領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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