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城堡裡沒有公主 | 上頁 下頁
一五


  「大哥——」為什麼?她不明白。

  他伸手拍了拍她頭頂,當她六歲小孩似的,彷佛忘了她已是位俏生生的大姑娘了。

  「別老忘了你也是我妹妹。」

  她怔怔地,不知該作何回應。

  莫靖遠接過侍者送回來的信用卡,大筆一揮簽了名,然後替她拉開椅子,又給一句稱讚:

  「雖然晚了幾個月,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幹得好!」

  伸出手臂,讓她挽住。她恍恍惚惚地,覺得白自己像嗑了迷幻藥,一切都不真實得讓人迷醉又心怦——她在作夢嗎?她正在自我催眠、自我欺騙嗎?

  為什麼,此時此刻,她這麼地覺得自己是——是莫靖遠疼愛的妹妹?

  真正的妹妹——

  ***

  直到下了賓土房車,她還是自己仍沒從夢中轉醒。就算視線所及是破舊的公寓,抬頭往上望是污濁的天空與淩亂的建築,以及——咦?五樓陽臺探出頭的人是言晏嗎?距離很遠,但她知道是他。

  星期六的下午,沒事可做只能百無聊賴地站在陽臺上看人嗎?相較於兄長永遠不得閑的繁忙,這人的生命顯得多麼空虛貧乏。

  緩步爬到五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意外那個叫言晏的男人會站在門口呢?這個男人的無聊模式已能被她猜個八九不離十,是否代表他全然無創意可言?

  不理他,她只想進屋子卸妝,讓皮膚透透氣,沒有敦親睦鄰的心情。

  言晏的面孔有點嚴肅,望著她一身正式的打扮和比平常更美麗亮眼幾分的容顏,在她正要越過他時開口道:

  「去相親嗎?」

  相親?她在心底翻了個白眼。不理他。

  「結婚並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他又道。

  又開始了嗎?被養雞場老婆婆附了身。她心底暗哼。

  「與其乞求別人施援手,你應該要自立自強的。一個人的尊嚴比金錢更重要,不該任由金錢估算。」

  這人的創意不足,幻想力倒發達得很。她將鑰匙插入鎖洞,費了一點力氣與生銹的門鎖周旋,才「喀啦」地打開。

  言晏很有先見之明地以手臂撐住門板。上回一記閉門羹教會他防患未然的重要性。

  「我並非譴責你拜金,事實上拜金不是件壞事。人們總得先賺足了錢才有資格去嫌錢味道太臭。」

  「你很多事。」她半依著門框,無奈地等這位多事先生發表完高見,希望他速戰速決好早早走人。心中暗自問:為什麼我得忍受這些?

  「你應該先追求幸福,再考慮金錢這回事。」

  她笑了笑:

  「看不出來你這麼不切實際。」這男人眼中有著勃勃的野心,最不該唱高調的人就是他。

  「我會儘量讓我的幸福等於金錢。」

  「要我介紹幾個千金小姐給你嗎?」如果他能承諾日後不再打擾她的話。

  言晏眼中閃過傲岸之氣:

  「免了!現在時機未到。」目前只是個小小員工的他,可不想讓那些富家千金壓到地上,成了唯唯諾諾的小跟班。何況——不是每一個千金小姐都是他要的。他的目標其實很單一。

  「想高攀還由得你挑三揀四訂時間?」

  「總比現在任人挑三揀四嫌窮酸強吧?」

  「工於心計。」她冷哼。瞧不起這種男人。

  「彼此彼此。」他隱怒而笑。自討了沒趣卻還是不願閃人。

  「什麼意思?」這人到底是怎麼誤解她的?此刻她有點好奇。

  不答,只是笑。不肯走,卻又礙眼著她一身妍麗的打扮。他也自問著還杵在這兒幹啥?但就是走不了。

  夜茴盯著他那只抵住門板的手臂,客氣地問:

  「我想你該沒什麼事了吧?」

  沒理由不讓屋主進門,他收回手,準備再吃一記閉門羹。

  「真感謝。」她笑得好柔雅,也好諷刺。

  沒有出乎言晏的料想,她一進去就要甩上門,他只來得及問一句——

  「你會為了外在因素而出賣自己的幸福嗎?」

  碰!門已甩上。不知道她是否聽到?

  討了個沒趣,但似乎也習慣了。他這樣一個被同期進公司女職員頻頻示好的「最具潛力之未來績優股」,也是有吃不開的時候。

  真傻了他!怎會脫口這麼問?

  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連他這樣一個傲氣滿身的人,也在債務的逼迫下,差點屈膝。不知道世道艱辛的人,才會唱出錢財如糞土的高調。

  如果——她真的出賣了自己的人生,誰又有資格指責她呢?

  那麼,此刻他站在這兒,眉頭深鎖,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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