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城堡裡沒有公主 | 上頁 下頁


  學了一手好廚藝,本以為回臺灣之後還有機會做給曉晨吃,不料學成之時,她已遠嫁海外,成了他人婦,沒能對自己的廚藝評分。曉晨最愛美食了,每次通e-mail時都問日本有什麼好吃的,也才讓她在這方面特別下功夫學習。但——

  「滋——」五分熟的澳州牛肉在鐵板上尖嘯,被淋上醬汁之後更是冒出大量濃煙並在空氣中投擲油泡,一不小心就會被燙到。但她早駕輕就熟到不容許一丁點油污沾上她身。

  她不知道自己本身喜不喜歡烹飪,只不過現在獨身一人,總得自己動手,加上外頭的食物滿足不了她自幼就被養刁的胃,三餐便別無選擇地自己動手打理。

  將牛排倒在瓷盤上,另一邊的味噌湯也煮好了,這就是她今天的晚餐。外頭賣八百元的東西,她三百元便享受到。拿起刀叉,克難地在茶几上旱用著。

  住進這間公寓已經五天了,除了第一天被兩個混混打擾過之外,一切都還好。在這一房一廳外加一個小廚房的空間裏,她總是窩在長沙發裏,對著空蕩蕩的四壁發呆。這就是平常人所過的生活嗎?在侷促的房子裏,茫然地發呆,日復一日地持續著——

  啊!是了,平凡人都會工作的。因為要維持生活,也大抵是因為不知該怎麼面對自己人生裏這般無止境的空白吧?那麼她出來自立的第二步,該是想著找工作的事了。再這麼發呆下去,她知道自己會怎樣,會成為這間屋子裏最新增的一件家具,相同的死氣沉沉、相同僵冷。

  思緒跳轉入工作的範圍,一時也想不到該去謀求什麼性質的工作。

  她會烹飪,當廚師好嗎?

  會做衣服,到成衣廠也行——

  報紙上的求職欄在不景氣的聲浪中,依然佔據著偌大篇幅,可見人求事不易,事求人也是困難。

  似乎一般普遍的薪資都在二萬五千元上下,她側首想了下自己這個月到目前為止的花費——

  嗯——沒去計算實際的現金支出,但刷卡就很明確了。金卡的基本額度是十五萬,她好像刷掉了三、四萬,已經是別人眼中不可思議的窮酸,但一般人辛苦一個月賺取到的卻只有二、三萬。老實說她已經很節儉了,不買動輒十數萬的名牌、不上最昂貴的館子、不去最知名的美容沙龍和三溫暖俱樂部,如此這般的節儉,每個月也得有五萬元上下的支出。

  她以為自己早就在過平凡人的生活了,事實上卻不然,看看報紙上所謂的優渥薪資,她懷疑日子怎麼過下去?如果她也是薪水階級的話——

  那麼——不自禁想到那個叫言晏的男子。莫怪他會住在這種地方了。一個看起來像都市雅痞的菁英份子,他一個月到底領多少錢呢?如果是別人眼中「很多」的四、五萬,扣掉六千元的房租,再扣掉伙食費,那他還有餘錢去打理自己的門面,甚而出入以轎車代步嗎?

  多奇怪,她一直以為每一個看起來「很菁英」的男子都必定像曉晨的丈夫唐勁那樣多金、不可一世等等——但那顯然是她一廂情願的認定。事實上絕大部分的人生活在金字塔的底端,而那些中產階級也不過是金玉其外罷了,不太可能過著奢華的生活。

  能過奢華生活的,是那些把天下財富收攏在手中的少數人,如單家、如莫家,如——她這個以為自己身世悲慘,卻在物質上不虞匱乏、被養得不知人間疾苦的庶出千金。

  可見她自以為已經在過著的平民生活,其實尚未符合最真實的標準。

  「叮咚!」陌生的鈐聲在屋內響起,打擾了她的沉思。

  是誰?悶悶的不悅感讓她沒有起身開門的欲望。除了曉晨之外,誰也無法讓她產生想動的能量。

  「叮咚,叮咚。」

  不死心的捺鈐者仍持續他惹人厭的行為。

  叮咚聲外加著呼叫聲:「有人在嗎?」一副不把門鈐按到壞不甘休的執著。

  是那個人吧?那個叫言晏的人。聲音是認得出來的,但就是不知道他想做什麼。而無論他想做什麼,都不該來打擾到她不是嗎?她一點也不以為那種男子會有敦親睦鄰的雞婆性情。

  門鈐快被捺壞了,然後,在幾聲奄奄一息的「滴」音慘叫下,正式壽終正寢。

  她唇角微乎其微地一勾,到底是安靜了,日後再也不必忍受這種打擾。但她高興得似乎太早,因為「碰碰」的敲門聲接踵而來。這下子,還能任他去把門板搥破嗎?

  這男子看來非常堅持,而且永不放棄。

  她放下刀叉,緩步走向大門,拉開——

  「這扇門板很脆弱,無須閣下熱心地加以證明。」

  言晏停住差點要敲下的手勢,將半舉的右手擱在門框上,沒有退後一步以拉開距離,任由兩人直視的長度保持在半公尺以內。

  「原來你在。」聳聳肩,像是頗詫異的樣子。

  要是不知道有人在屋子內,他還會花這麼多工夫將人給吵出來嗎?她心底微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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