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城堡裡沒有公主 | 上頁 下頁


  「嗯,是幸運——」心中只想著那些地下錢莊的人恐怕一定會再來騷擾。這裏已不適合住下去了,要怎麼做才好呢?好不容易言康考上了臺北的大學,他沒有不收留的道理,畢竟在困窘的環境中還能力爭上游是件不容易的事,無論如何他也要罩著他。

  老一輩們沉溺於大家樂,負債累累,拖垮了年輕一輩吃盡苦頭,原本屬於地方小富之家的言氏親族,全成了三級貧民,其中還有不少斗膽去向地下錢莊借錢的人,像被吸血蛭附身似的,一輩子再也不得安寧,利息是愈滾愈多,今生今世也別妄想有還完的一天——言康的父母正是此中代表。如今母親不知去向、父親四處躲債,偶爾回家丟個幾千元給三個寄人籬下的兒子,要他們好自為之,有事找堂哥、堂姊們幫忙,不必聯絡——

  也虧得言康兄弟們生性淳厚樸實,要不早以這個藉口去混黑社會墮落了。

  臺北居,大不易。光是掙自己的三餐伙食費就十分吃緊的言康,兼了兩份工讀也只能勉強維持住三兄弟的學費,在吃、住方面,虧得堂兄姊們的接濟。現下他來到臺北,自然是被納在言晏堂哥的羽翼下了,省了好大一筆錢哩!這樣一來言康至少可以安心上學、打工啦。

  能有片瓦遮身,已十足幸福,沒人會去在乎屋子老舊、還會漏水,近乎搖搖欲墜,而且還是位於治安不太好的區域。

  「阿康,你說地下錢莊的人教警察帶走了,是以什麼罪名逮捕?」言晏問道。

  「大概是私闖民宅,脅迫什麼之類的吧。」

  「看來得儘快搬家了。」他沉吟。

  「啊,是了。怕他們又找來。」被地下錢莊追了這麼多年,言康早已瞭解火速搬家躲債的重要性。他被揍是沒關係,要是牽連到堂哥就不好了。

  言晏點頭,想到了堂弟口中那名幸運的小姐,不免也代為擔心:

  「那些人想必也會把那位小姐列為騷擾的,基於道義,我們得提醒她一下。」

  「對啊,她很漂亮,那些壞人一定會再來鬧她。」

  言晏想了想,站起身道:

  「我過去拜訪她,你吃完早點休息。」

  「好的。對了,她住在C戶。」

  言晏點頭,出門去了。

  老舊的樓梯間,只有一盞五燭光的照明,驅趕不了黑暗,反倒那一丁點光源像是隨時會被闃夜吞噬似的。

  一個月六千元的租金,沒能要求更多了。一隻蟑螂狼狽地從他足下遁逃,幾隻壁虎在天花板嗚叫,像在對四處覓食的蚊子叫囂示威,而那些蚊子正虎視耽耽地覦著言晏身上年輕鮮美的血液——

  他眉毛甚至沒動一下,開闊的步伐停止在C戶大門前。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此刻拜訪應還不至於失禮。捺向電鈐,一下、兩下,靜悄悄地——他眉毛稍揚,不意外。這幢公寓不堪使用的東西已經太多,他何能奢求電鈐能夠幸運地逃過故障的命運?

  「叩叩——」此時能夠達到效果的就是敲門了。

  大約十秒以後,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再敲一次之時,裏頭傳來輕柔的詢問:

  「哪位?」

  很好,這位小姐有著單身獨居女子該具備的謹慎小心,沒有隨便開門。言晏眼中閃過一抹讚許。開口道:

  「你好,我是4B的住戶,敝姓言。」

  「有事?」門扉依然沒半絲動靜,那頭的聲音還是冷淡中不失禮,而且,漠不關心。

  看來得省下所有不必要的寒暄廢言,他也就直言道:

  「很抱歉今天中午連累你,使你受到驚嚇——我指的是流氓上來鬧事這一件。」

  那頭沒出聲相應,像是很忍耐地等他講重點。當然,也有可能早已不站在門板後面,轉身走掉了。

  他再開口:

  「我認為那些人一定還會再來鬧事。所以如果你能儘快找到另一個落腳處——」

  門板毫無預警地打開,使他止住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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