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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不梳髻、不吹造型、不噴膠,自然地披散或鬆鬆地繫上一條絲帶,是他最眷戀的風情;而我也常在他的撥弄中感到一種難言的宜人舒適,有時比做愛更有韻味。

  「對妳我而言,這都是一項冒險。我也不能相信自己會渴望妳到願意走入婚姻,即使那是我一直排斥的。所以,我們交給老天裁決吧!」

  他對婚姻也是沒啥好感,但又為何會起這種動念呢?我看著他:

  「娶或不娶,對我們之間不會有所不同,你何必冒險?既然沒有約束力,那麼一紙證書也不過是形式而已。而且,你如果會娶妻也不會是娶我「這種」女人。」他不會是臨時起意,完全沒想到往後的事吧?

  不管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讓人有機會綁住我身心的自由;即使一紙徒具形式的婚書也不行。

  他將我圈入懷,一手滑到我小腹:

  「一時之間,想讓妳的身子孕育我的孩子。如果我有孩子,必須在合法的情況下產生,這對孩子才公平。那麼結婚就是必須的手續了。」

  原來他突然想要有個小孩。但我卻從未有這方面的幻想,拉開他雙手,我下床穿衣:

  「很榮幸讓樓公子您相中我的肚子,但很抱歉,我沒有生育的打算。您還是趁年輕,快快去找一名美麗聰慧的女人生下你優秀的下一代吧!」

  「妳不愛小孩?」

  「不愛。」我回答得沒一點遲疑。

  生性的自私自利,以自我快樂為生命意義的我,絕不輕易去負責另一個生命體的喜悲生死。別說孩子產生會必然造成我腳步的躊躇、無法再任意來去,孑然一身只須管好自己便無掛念;最重要的,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偉大的母愛去教養一個純淨的生命體,將他由無知的小娃娃引導成獨立思想,並且身心健全的個體。太偉大的責任,向來為我所排斥。

  古老年代,生育是為了傳宗接代;在現今社會,女性會想生育,是為了心愛的男人,想生一名「愛的結晶」來滿足愛情的最終想望。最好是綜合兩人面貌特色,才能叫做「結晶」。

  女人去愛男人的方式很奇怪。有愛了,才有肉體關係——俗稱獻身,然後便會一心一意受孕,為男人捨身忘死去生個孩子,這是戀愛的所有步驟,完成了,便叫圓滿;那麼,可想而知。一旦女性知曉自己不孕,就必然是悄悄走開,活似自己成了下等人,對不起天下的男人似的。女性自己認定了不孕等於沒資格為人妻、與人戀愛;男性們索性也就順著民心去負心,依然得以得到全天下的體諒。

  瞧,電視中的壞女人如果設定為男主角的妻,而女主角是男人的外遇,不必想也知道那妻子一定不孕,迫使社會大眾原諒男主角「不得不」外遇的苦衷,演到後來不孕的女人是惡女,活該充壞人,最後下場淒涼。世人竟然忘了正妻與不孕不是罪該萬死,外遇才是令人髮指的事,姦夫淫婦備受同情。真不知世間的價值觀何時變了?一幕幕扭曲世情的肥皂劇,也許正是反映了所有人——包括女人,對感情的看法!活該她不孕,丈夫有外遇是應該。

  還說女權盛行,為何我竟看不到?

  在我的想法中,一切都很簡單。性就只是性,愛是另一回事,生子更是另外的事,都是各自獨立分開算的。

  我愛不愛他與性無關,生下生孩子也無關愛情有無;而他竟然想讓我生小孩,真好笑。

  扣上最後一顆釦子,我坐在梳妝檯前梳頭,由鏡中看向他沒表情的俊臉。

  「如果昨夜妳受孕了呢?」他沉聲問著。

  「應該不會。昨天是我的安全期。」如果我日期算對的話。「可想而知這三天我不會有幸中獎。」

  「我以為妳有些喜愛我。」

  「是,但還不至於喜愛到想占有你,坐上樓太太的寶座。」或者說我這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從不去產生占有心去霸占任何東西;一旦有了所有物,就是一種負擔,既然生命的起落向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更是無須去得到太多東西;既然不能為我所完全掌控,那我索性一律低調看待,我只要安好地打點我自己就行了。

  他也下床穿衣,立定在我身後,由鏡中看我;我微笑以對,隨手拿起桌上的乾淨上衣給他穿上。

  他接過。

  「也許正是妳一副凡事不在意、執意自我的神情,令我想在某種形式上擁有妳。」

  見他穿好了,我轉身拉過他手代他扣上袖釦:

  「對於這種事,我沒有興趣。一如我並不想要小孩,恐怕無論如何你都得另找佳人了。」知道必然會有那麼一天,我竟然有些微不捨。可是權衡過後,這是不得不的割捨;我並不想與任何人共度往後的日子,即使眼前條件優秀如他。

  他順勢拉起我,笑道:

  「三天還沒過完,話別說得太早。」

  我舒服地靠在他寬大的懷中,不急著動。像隻懶洋洋的貓蜷伏在日光浴的恩典下。

  「不會有什麼改變的。」我應著。

  「你讓我覺得自己的身價正迅速貶值中。」

  「別擔心,市價行情比你預料得更樂觀數倍。」我拍著他背後。

  他低沉笑著,拉我出門去了。

  §第九節

  鍾橋雲是我大媽的二兒子,也是我的二哥,三十二歲,是個金融界的高手。很聰明,思慮也廣,但太聰明的人往往也因為想得太多而容易神經質與自以為是。

  在三天的狂歡假期過後,樓逢棠並沒有立即回台北,他留在台中巡視分公司,聽取簡報與做整體評估,預計再過兩天才會回台北。

  也就是趁這個空檔,我二哥找上我,一臉的凝重。

  「妳最好小心樓逢棠這個人。」

  我揚著眉。小心他?對於他,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損失嗎?

  二哥歎氣:

  「妳就是一副懶洋洋,凡事不管的脾性,如果爸的錢全到妳手中,你會連怎麼不見的都不知道。」

  我有些明白,詫異而笑:

  「你不是在暗示我,他接近我是為了我的錢吧?」老天,堂堂樓公子居然會被看成小白臉?我二哥可能真的聰明過頭了。

  二哥不悅地瞪我:

  「我認為他們樓家的事業版圖有意向南部延伸,而我們家正是南部有名的大地主,有些難以取得、地價又高的土地,幾乎都在我們名下,也都是屬於未來十年都市計劃區之中:如果他娶到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那些土地,那樣一來,原本並立台北三大財團的樓氏,就可能成為台灣第一財團了。」

  我不怎麼有興趣地問他:

  「你真的認為我會繼承大批財產嗎?別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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