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 > 愛我不必太癡心 | 上頁 下頁
二六


  樓逢棠這人向來聰明,他再怎麼玩也不會把他自己玩入婚姻中,除非有偌大的利益可圖;可是依樓家目前的規模,根本不必出賣他的婚姻,所以他向來樂得單身。據說其父母只求兒子做好事業,其它一律放縱,是真正開放新潮的父母。

  那麼,如果他想與我耗下去,是想耗出什麼東西?亂沒意思的,還不如再去找新鮮的女人來玩。

  種種推想,問題只匯向一個答案,而那是我絕不會下的定論。

  不可能!對我對他都不可能。

  如果「愛情」當真出現在我與他之間,才真叫褻瀆了;對於我們這種只懂物質,不識情愫那虛幻東西的人類而言,愛情只是用來嘲弄的字眼。

  所以,不可能。

  「任穎,一同去吃晚餐吧!我請你吃大餐。」

  應寬懷揚著嗓門在門外叫著。

  我收拾凌亂的心情,應著:

  「就來了,再三十秒。」

  再看向鏡子,我毅然決然地取下耳環,往床上任意一丟,轉身大步走出去,任長髮畫成一道冷淡無情的弧度。在背後擺動。

  ***

  某一個夜晚,我與應寬懷登上公寓最頂樓,拎著一打啤酒與一大包滷味,想要「舉頭望明月,低頭喝爛醉」一番,後來才發現啤酒的酒精含量低,根本醉不死人,頂多讓不諳酒量的我們落了個微醺的下場:而且舉頭也看不到明月,今天是農曆的初五,我們卻連月牙兒也找不到。台北的污染之嚴重,可能比我們所能想像的還多更多,要不然就是頂頭有一大片烏雲掩著。反正,看不到明月。

  傷景尋愁總要找一個藉口。應寬懷是為了他那愛不到的女子,表白了也不被接受的真心。而我呢?唉——人為什麼不能因為想醉酒而去喝酒,非要找失意來伴佐呢?

  既然如此,好吧,我在哀悼我未能完成的遊戲,嘲笑我的落荒而逃。然後因為沒有膽去幻想樓公子的面孔而麻醉自己。

  「任穎,妳看看我,我有什麼不好?」

  紅了雙眼的應寬懷不知是否為酒精的關係,而問出的話卻相當清醒。

  我垂死地吊在陽台欄杆上,雙手晃在外邊,以腰支撐著,頭尾成天平的兩邊在擺動,一如翹翹板。

  「老兄,您又有什麼好?」

  他滑坐在地上,背靠欄杆,有些沮喪地說:

  「我小有名氣,可以賺許多錢,然後忠心於一個女人,不會變心;我會買房子、車子、愛家,新好男人不就這麼被宣揚著的?」

  「新好男人就配新好女人吧!不能配壞女人。壞女人是用來搭配花心蘿蔔那一類「鍋子」的。」我晃得頭暈,只好也收回頭手,與他並坐在一起,接著又道:「你呀,只是搞錯了對象。」一如之前「愛」上我的方慎哲,真是莫名其妙透了。

  他呵呵低笑,雙掌埋住面孔,不知笑聲中是否有哽咽的成分。

  我伸出手,搭在他肩上,抬頭望著烏嗆嗆的天空。

  「如果我流淚,妳會笑我嗎?」他悶著聲。

  我笑問:

  「你會介意被我笑嗎?」

  「我才不介意!」他昂起頭,面孔朝天。

  我看到眼淚滑下他的頰。

  身為藝術家就有這點好處,隨時表現自己的真性情,世俗眼光於他無妨。

  「任穎,好女人不見得是我需要的。但我顯然沒有當壞男人的特質。」

  「是呀,你壞不起來,也討厭肉慾橫陳的感覺,也不會勾三搭四,你要的是精神層面的東西。也就是說,如果我媽如果突然對你熱情放蕩地像個卡門,你包準會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迷住我的是她的氣韻舉止,不是肉體與熱情。」

  我拍拍他:

  「所以得不到對你而言才是一種幸福。快快下樓去創作吧,把你的悲傷化為藝術,才不枉你的才情與傷心。」建議給得相當實際。我們壞女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安慰,更不會因為他暗戀的對象是我媽而認為有義務開導他,那反正是他的事,安慰他其實是沒用的。

  我起身,往樓梯走去。

  「你要睡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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