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席絹作品集 > 愛我不必太癡心 | 上頁 下頁
十二


  父親見我笑得一臉皮皮的表情,活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頑童,忍不住又說了:「如果你真的是只花瓶也就算了,那我還放心一點,可是你不是!你只是因為好玩才去玩那種角色。倘若你玩弄的對象是個呆瓜或純色狼,那還無所謂,可是女兒,我相信你不會讓自己玩得那麼低檔,你有可能惹的是厲害男人。一旦那個男人察覺到你有另一面。知道你只是對他演戲,那你能保證那男人湧起勢在必得的決心要征服你嗎?到時你真的叫玩火自焚了。」

  「爸,這是您的經驗之談嗎?」我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拿他的話回砸他。

  父親只是縱容地看我,沒有生氣:「不,我沒遇過你這種女子。不過你母親已夠我七上八下了,我不會再貪心要更多;還是拜金的女人比較好擺平。不過我告訴你,如果早個二十年,我遇到你這種不知死活撚虎須的女孩,是怎麼也不放你走的,不將你拆解入腹,至少也會綁在身邊一輩子。」

  我暗自吐吐舌。男人都這麼暴力嗎?不會吧。畢竟老爸是老式的大男人,對三妻六妾比較有概念,要玩女人就會買在身邊玩,既安心又省事;不過現代男人可沒那麼負責任了,除了正妻之外。外頭偷腥是不談感情與獨佔的,最好性伴侶的本身又有其他伴侶,省得向他要負責之類的東西。

  何況,樓逢棠在認定我是拜金花瓶女的情況下,是不會多給我一分關注的。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

  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而那得歸功於我不錯的演技。

  當上樓公子的花瓶秘書兼床伴已有兩個月的時間,我與他可以說是合作無間。上班時,他需要一個雖辦事不力,但可以幫他哄客戶的秘書,而且上班時間不能恃寵而驕,我做到了;而夜晚,當他需要我時,我也盡職地當一個好床伴。

  這麼合作良好的關係,其滿意的程度可以由我的薪水袋與遽增的首飾中看出來;男人都是用物質來表達自己良心的。這個樓公子相當慷慨,他同時也是個上好的學習人選,在他身邊。我看到了他手腕靈活與客戶周旋的一面,也看到在宴會中他主導全場的方式。私底下,他放縱,他也冷漠。怎麼有人能在極端放浪形骸之餘,仍給人強烈的疏離感呢?他最深的一面,不是我能去碰的,否則會有一個慘痛的代價等著我;那是我不準備去付出與承受的。

  可能是我太合作了吧!偶爾我會察覺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那時我會飛快地使媚,讓他無法深想。唉!難道太合作也是一種錯誤?我只是依他要的方式去演出而已。怎麼凡事順他心了,卻反而令他不相信有這麼好的事呢?

  今夜的宴會是個名流巨賈雲集的場合,主辦人是臺北三大集團之一的湯氏集團。我穿著緊身黑絲晚禮服,勾勒出我一身不算差的身材,微微暴露,但一條火紅披肩,讓暴露變成半掩半遮的誘惑;頸子上配著紅寶石項練,一式配件由頭到尾,搭配得豔麗且金光閃閃。我說過,樓逢棠是慷慨的男人,不必我開口,他會常叫寶石公司送來目錄任我桃。然後一套套飾品就累積在我的梳粧檯上了。

  與他跳完第一支舞,他囑我自行打發時間,然後他前去與主人翁打招呼。我沒在意。聽說湯氏千金被內定為樓公子的妻子,上回樓家千金找我的碴就是為湯小姐打抱不平吧?我比較好奇的是湯淑靚小姐的相貌。

  不久,我看見了。會場另一邊樓逢欣拉著的女子應該就是湯淑靚,據聞她們情同姊妹,非常要好。遠遠的,並不能看清她的面孔,不過由衣著上可以推測出應是乖巧溫順的千金小姐。

  我晃著手中的高腳酒杯,冷眼看著這個冠蓋雲集的會場,淡淡地噙起一抹冷笑。獨自悠遊在自我的世界中;人愈多的地方,我愈能明白自己的孑然,完全隔離而已。這時,我禁不住想起兩個月前在凱悅看到的那名飄渺少女,也許外人看她像是寂寞,其實那能體會她是在享受孤獨的快樂?

  但我的快樂並沒有持續太久。

  「穎兒!」

  訝異的男中音在近距離揚起,我也訝異地看過去!全天下會這麼叫我的人除父母,就只有我那些異母兄長了。是鐘岷之,我父親第二個老婆的獨生子。

  「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堆起假笑,千嬌百媚地勾住他手臂。該死的東西,沒事出現在我粉墨登場的舞臺做什麼?

  「你這是什麼打扮?你這是什麼面孔?你你——」

  哦!我忘了提,在我三名兄長、三名弟弟中,就屬鐘岷之先生最為食古不化、古板保守,也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因為他閣下的媽,可是個手段高強的酒家女,當年當上我爹的第一任小老婆只差沒驚天地泣鬼神了;也大概是物極必反的關係,鐘岷之操守良好到可以去當聖人。

  「岷之,這位是?」另一名與岷之同行過來的斯文男子有禮地問著。一身儒雅的氣息,看得出家教尚佳。

  「她——她是——」

  「我是他前任女友。」我飛快地搶答,趁他還在神智不清當中。我相信,去承認自己異母兄妹眾多,絕不是光采的事。鐘岷之尤其不愛提。

  「穎兒,你——」不過,改口說是他前女友,抹黑他,他也一樣會吐血就是了。

  我邪笑地對那男子伸出手:「嗨,我叫任穎,你呢?」

  男子斯文地握住我的手。淺笑中有陽光的氣息:「我姓方叫慎哲,是岷之在研究所的同學。今天是我舅父的酒會,便偕同岷之一同來開開眼界。幸會了,任小姐。」

  我由上到下瞄了一回,肯定他是個世界少見的好男人。我還沒見過有人眼神可以溫柔卻不顯沒個性的。

  「穎兒,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岷之漲紅他白淨的臉。

  可憐,這個男人的臉快要可以噴火了。

  「哎呀!死相!都分手那麼多年了,還要什麼交代嘛!人家又沒有對不起你!岷之,小岷岷,別生氣嘛,來,我去端一杯汽水給你消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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