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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的四年大學生涯,在一種極其鬱悶的情緒中度過。

  之所以如此的鬱悶,當然是因為我沒能去成杭州。也沒能去成據說離杭州很近的上海。而我也沒去北京。

  我去了一個三不靠的地方——既不靠杭州也不靠北京更不靠家。

  我莫名其妙地流落到了成都。

  這事說來曲折,然而最終只證明一件事,我和駱展陽那時緣分太淺。

  高考前夕,我開始有意識地向母親灌輸自己想考浙大的想法,母親未置可否,到填志願那幾天,她也沒明確地反對。在志願表交上去後,我竊喜地以為萬事大吉,並為將來的美好生活做出了諸多的幻想。

  我們高考那時還是在黑色的七月,正是暑氣最盛的時候,每年到高考那幾天,如果天公不作美降溫,市政府都會幫天老爺撒些乾冰來降溫。而我,就因此而嚴重感冒。

  上考場的前一天我都還在打吊針,到七月六日正式考試的時候,我的病非但沒奇跡般地痊癒,反而更加嚴重。能夠堅持下來那三天並且最終的成績還是超了重點本科線四十多分,俺娘說,已經是萬幸了。

  考完後我就知道,浙大是肯定沒戲了,為此我狠狠地哭了一場,弄得母親還以為我病情加重不堪疼痛。後來我又安慰自己,就算上不了第一志願,好歹上第二志願沒問題,我的第二志願,是杭州商學院。

  分數下來後,我安心地在家等著杭州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誰知道最後到手上,竟是D大的通知書。

  “怎麼會這樣?”我收到班主任的電話,整個人都傻了。

  “怎樣怎樣?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吧?”母親急忙問,看她雖然一臉熱切卻又篤定的反應,倒好像已經知道結果了一樣。“是啊,”我呆呆地說,“老師說已經到了。”

  “哪裡?是不是D大?”母親追問。

  我點頭,她卻拍拍胸口,“哎,幸虧及時找了你大姑啊!”

  “找大姑?做什麼?”我抓住了尾音。

  “調劑啊!總算搞定了,我也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母親手舞足蹈。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我“蹭”地跳了起來。

  母親被我嚇退一步,“怎麼了?你爸說沒弄好之前不要告訴你,免得到時候弄不好害你失望……丫頭,你怎麼了?”

  “我……”我欲哭無淚,原來父母是打算給我一個驚喜來著。果然驚喜,驚喜得我簡直不知道做何反應。我跺跺腳,萬般的不是都不能對一片好心的父母生氣,轉身就沖出門去了。

  母親追出來,“丫頭,你去哪裡?”

  “我去學校拿錄取通知書啦!”我嚷嚷著,不讓母親看到我眼中含淚,很快就出門。

  在外遊蕩一天,最終只得認命。回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向七大姑八大姨全部報告了一遍喜訊,還弄了一桌好菜等我。我心底歎氣,人生難測,果然不假。

  報到的那天,我拒絕了父母,預備獨自一個人去學校。倒是放假回家的陸元,興致勃勃地說要和我去學校看看。

  “你們不也開學嗎?”我還是悶悶不樂。

  “我沒關係,到成都再飛去北京就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我不關照你關照誰?”陸元振振有詞地說。

  那就只好隨他了。我和他一起坐火車去了成都,他倒是比我熟路,出了火車站,連坐哪路公車到學校都知道得清清楚楚。D大離火車站近,很快就到了。

  學校一派迎新的熱鬧景象,我卻始終提不起精神。所有手續都是陸元幫我辦的,要不是他進女生宿舍的時候被管理員攔下來,他恐怕連宿舍的事都幫我包辦了。

  等我在宿舍磨蹭搞定後,下樓就看到陸元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一起。他一見我,就神情熱切地介紹:“年念,來,認識一下師姐。這是我以前高中的同學張薇。”

  果然,陸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居然還道貌岸然地說要照顧我。

  張薇是個短髮女孩,比起陳雯曉,雖然不夠漂亮,但氣質上卻更甚一籌,眼中的光芒睿智卻不犀利。我不得不承認,幾年過去,陸元看人的眼光成熟了很多。

  我朝張薇點頭微笑,陸元又說:“張薇,記得幫我好好照顧我妹!可別給人欺負了她!”

  “嘖,”張薇笑起來,“難得見你說句人話,還真不習慣。走吧,我請你們吃飯。”

  因為那句話,陸元“哈哈”笑起來,而張薇也迅速讓我產生好感。因為總的看來,我們對陸元的看法是一致的。

  也因此,後來張薇成了我的堂嫂。這其中,也有我的推波助瀾。所以張薇總是埋怨是我間接推她入火坑的。

  我笑嘻嘻地給她頂回去:“你不入地獄誰還入地獄啊?”

  聞此話,張薇便憤憤地說要給我找一個更大的火坑。

  我仍舊笑著,內心卻苦不堪言,還需她幫我找嗎?早在十二歲那年,我就在火坑裡待著,怎麼也掙扎不出來了。

  開學兩個月後,我終於有了駱展陽的進一步消息,他果然如願上了杭州那所武警指揮學校。我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獨自一個人在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裡待著,拿本書做掩飾,哭一陣笑一陣,瘋了一般。

  然而生活並不因為我的得意或失意而停止前進的腳步,時間永遠是最好的療傷藥。慢慢地,我心裡的不甘與疼痛不再那麼強烈,也逐漸地適應了大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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