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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駱展陽?」我驚訝地看著站在樓梯口的人,「你……怎麼在這裡?」

  他笑著從我手裡將垃圾桶拎過去,「我們明天回家,今天爸媽說再看看你,結果被你外公外婆留下來吃飯,等很久都不見你回來,我爸叫我到學校看能不能接到你。」

  「你們要走了嗎?」

  「嗯。」

  這樣說著,已經到了平常倒垃圾的地方,他把垃圾倒掉,又和我走回去。

  「怎麼那麼快就要走啊?」我不解地問。

  「我還要趕回去參加考試,寒假還要補課。」他溫和地說。

  「那你們……」

  他笑笑,「我爺爺查出直腸癌,所以我們才回來的。現在他情況稍微穩定,又有我姑姑照顧,爸媽也就放心了。」

  他說起話來像個小大人一樣,淡淡然,很從容的樣子。

  「噢。」我不知應什麼。

  「喏,」他將垃圾桶遞給我,「我在下面等你。」

  「可是……」我抬頭看了看上面,整個教學樓只剩下我們教室還亮著燈,整幢大樓此刻猶如龐然大物,而那燈光洩露的地方就是它的眼睛,看來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奇怪,過去一年多我也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為什麼從來就沒產生過這樣的恐懼?

  「膽小鬼,」他收回手,「我和你一起上去吧。」

  「嗯。」我頓時感覺安心很多。

  並肩和他上樓,忽然生出很奇妙的感覺,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出生,在另一個城市認識,原本非親非故,卻又因為緣分的奇妙,在故鄉重逢。

  真有意思的事!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小的心裡對命運的巧妙安排生出無限敬意。

  「你笑什麼?」他側頭問我。

  「沒什麼,高興嘛!」我才不會告訴他我心裡正在轉的念頭,因為,就算用言語,也許我也沒辦法表達清楚。

  收拾好東西,他把手遞給我,「書包給我幫你拿吧。」

  「不用了,」我自己背上,「你又不能天天替我背,而且也不重。」

  「我倒是想啊,可惜太遠了。」他開著玩笑,我們一起下樓出了校門。

  「你都比我高了好多。」我偏頭看他,有些不平衡,以身高而言,我在班裡已經不算矮的了,但他還是高出我半頭。

  「你比我小嘛,」他拉拉我的書包,「還是給我背吧。」

  「真的不用。」我還是拒絕,繼續剛才的話題,「可是人家不是說男孩子會長得比較晚?」

  「所以,我已經快半年沒長高了。」他回答,也不再堅持要幫我背書包。

  「那你以後會不會比我矮?」我為這個想法笑起來。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你想得美,你頂多長到一米六。」

  「我已經一米五幾了,我才十二歲而已。」我得意地宣佈。

  「你以後會長得很少的。」他一本正經。

  我朝他扮鬼臉,「亂說,我肯定會長到一米六幾的,你才不會長了呢!」

  「反正我會比你高的。」他下了這個結論,頓了頓又問,「你還習慣嗎?重慶的冬天比家那邊冷好多。」

  「是啊,夏天也熱好多。」我伸出手給他看,「你瞧,我的手都冷得長凍瘡了,癢癢的,又紅又紫,腫得像個饅頭。」

  兩邊鋪子和街燈的光芒映照下,他仔細地看了看我的手,皺著眉問:「這麼嚴重?」

  「還好啦!我有個同學因為把凍瘡抓破,還化膿了,我這個只是有點腫而已。」

  「只是有點腫?」他似乎感到好笑一般地重複。

  「是嘛。」我不以為意,「外公告訴我,只要天天拿熱水泡手和腳,癢癢的時候不要去抓它就不會有事了,天氣熱自己就會好起來的。」

  「你的腳上也有?」駱展陽的目光落到我腳上。

  我立刻覺得長在腳後跟處的凍瘡有點癢。我呵呵笑,「不止呢,我耳朵上也有。」

  想想,那個時候也真的挺好笑,我竟然把這個當成可炫耀的事拿出來說,還說得那麼得意。

  「那你沒有擦藥?」

  「我天天都拿熱水泡了的。」

  他皺著眉訓斥我:「都腫得跟饅頭一樣你還不買藥擦,要等到爛掉了才舒服啊!你父母不在身邊你應該好好照顧自己。」

  「我……」我有點委屈地撇嘴,完全是滿腔得意被人潑了冷水,我有些氣悶地回道,「是外公那麼說的,我的手也沒爛掉啊!」

  「爛了你就高興了是吧?」

  正巧路過一家小診所,他拉著我的胳臂就走了進去,只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在看病歷,裡面一個病人都沒有。

  「請問有治凍瘡的藥嗎?」他問,不顧我的掙扎。

  「有啊,要哪種?」白大褂抬頭問。

  「有哪幾種?」駱展陽抓起我的饅頭手遞給白大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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