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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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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個下午,我經過大量的重複性勞作,終於成功地折出一架不再出門就下栽的紙飛機。 “浪費好多紙。”老師卻非常不滿意學生的愚笨,自己動手修理折壞的紙飛機。 後來我們爬上天臺,在樓頂上一架架將紙飛機放飛出去。 滿天的彩色紙飛機悠然飛舞,像白日裡盛開的煙花,永永遠遠留在記憶中。 手中,只剩下我最後折出的得意作品,一架淺藍色的紙飛機。 “等等!”駱展陽不知從哪裡摸了支筆出來,在紙飛機的一隻翅膀上面簽了個名字。我不服氣,搶過筆也在另一隻翅膀上簽了名。 “可以了。”他站到一邊。 我轉頭,是十三歲的少年沐浴在晚陽之中,滿面含笑地望著我。幾綹髮絲垂落在額前,在清風裡微微蕩漾。 我閉目微笑,手一用力,紙飛機便穩穩地,順利起航。 我的故鄉,在重慶一個依山傍水的小鎮上,泰半親戚都居住在那裡。小鎮的名字韻味深長,叫太和——太太平平,和和氣氣。長江的支流涪江穿鎮而過,兩岸青山夾道,山明水秀,土地肥沃,人民安居樂業,真正是現代的世外桃源。 外公從鐵路局退休後,原本居住在涪江另一岸,一個叫漁建壩的村子裡,後來舅舅在鎮中心買了房子,自己又遠在外地工作,外公和外婆就搬到鎮上去居住了。 我轉學回去後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在鎮小學念書。也不知是真的因為小鎮的教學質量好,還是因為外公管得嚴,我也用心很多,我的成績果然比待在父母身邊有了提高,每次考試總能在全年級處在拔尖的位置。 唯一不好的就是學校離外公家過遠,重慶本就是山城,所以我天天都得先下一個坡,再過一座橋,再上一個長長的坡才能到,前前後後要走近二十分鐘。重慶又是霧都,冬日裡放學天色已黃昏,走回家天已黑,而清早出門天沒亮不說,下霧時濃霧障眼,三步之外不可見。 我常常在信裡和父母說起這個。 父母回信總說“要小心”。 遠水解不了近渴。那樣的叮嚀也就如隔靴搔癢,並無法撲滅我心裡隱隱滋生的怨恨,雖說外公外婆所給予的關心疼愛並不少,可父母怎捨得放我一個人在老家? 那時年幼,並不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也體味不到父母心中深藏的擔憂和不舍,更不懂得兒行千里,最好的孝順就是報喜不報憂,鴻雁往來,我在心裡更變本加厲地將情況誇大。 現在想來,實在不孝。但年幼無知,父母並未責怪,有時竟會麻煩回家探親的老鄉捎來問候。 因此,六年級,我在故鄉和駱展陽重逢。 所謂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而故鄉遇故知,沒想到也叫人如此愉悅。 那天我們還在上數學課,班主任老師忽然到教室門口,“陳老師,打擾一下,我找陸年念。” 全班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過來,我頓時惶恐。 在數學老師的頷首示意下,我一步步走出教室,班主任臉上的笑容還算和諧,“劉老師!”我戰戰兢兢地叫。 “年念,有人來找你,在辦公室等著你呢。” 有人找我?問號冒出來,誰呀?我跟著班主任走到辦公室,有三個人正坐在裡面的沙發上。 眼熟。我走近,“駱伯伯?” “年念!”駱伯伯笑著站起來,我又看到駱伯母和駱展陽。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我興奮得蹦起來。 駱伯伯摸摸我的頭,“一年多沒見,想不到小丫頭長這麼高了。我們有事回來,你爸爸媽媽特地托我們給你帶東西來了。” “是嗎?”我高興極了,父母在信中並沒有提到啊。 “是啊,放在你外公家,你放學回家就能看到了。”駱伯母見我這樣高興,也堆起滿面笑容。 “對!”駱伯伯接口,“我們本來直接去展陽他爺爺家的,又想著怎麼也要來看看年念這個小丫頭啊,看看你現在到底長成什麼樣子了,回家也好給你父母說說,讓他們也高興一點,放心一點!” 那一天,真是特別的高興,在班主任的辦公室裡,和駱伯伯駱伯母親熱地聊天,他們向我講起父母的牽掛,很是讓我感動;又仔細地詢問了我的學習和生活,沒想到收到了來自班主任的熱情誇讚,說我人聰明,學習又自覺,乖巧又聽話。 只是,我與駱展陽互相只打了個招呼,其他的一句話也沒說上。 不過,在那樣高興的情況下,是沒有精力去遺憾的。 駱伯伯他們只待了半個小時就告辭了,我一直將他們送到學校門外的大馬路上,恨不能下午就這樣逃課了。 回到教室,正好是下課,同學都圍上來問我班主任找我幹嗎。 我得意洋洋地說:“我爸媽叫我駱伯伯給我從家裡帶東西過來了。”然後就毫無意外地收到了同學又羨又嫉的眼光。 回到外公家,我迫不及待地找外公拿父母帶給我的東西——一件綠白格子的棉呢外套,兩件母親親手織的毛衣,一套圍巾手套帽子。 我因此連續一周都處在興奮狀態。 要期末考試了,老師也抓得很緊。那天下午,語文老師因為評講試卷,拖了近二十分鐘的堂,恰好是我們那組留下來打掃教室,等把教室打掃乾淨,天已經完全黑了。 幾個男生一溜煙跑了,剩我一個人去倒垃圾。 學校裡靜悄悄的,我孤零零地拎著垃圾桶下樓。 “妹妹。” 一聲熟悉的叫聲響起,差點嚇掉我手裡的垃圾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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