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戲子璿 > 愛,一念之間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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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好?」 「當然。」他點點頭,「下次我再把洗好的照片送給你。」 「想要找我的話,其實明說就可以了。」她收斂笑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看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再一次與她有見面的機會,是他的意思,卻也不是他的意思。如果他輕輕鬆松就讓她進入自己的世界,那伴隨心跳而來的,會是強烈的罪惡感。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他問,卻覺得是在問自己。 「我也不知道。這種機率問題實在太難說了。」對黎詩雨來說,把緣分視為際遇的篩子,過濾掉不必要的盼望以後,就不會生成遺憾的結晶體。她說:「可是,我很喜歡這樣不期而遇的感覺,沒有負擔,可以高興幹嘛就幹嘛!」 他點點頭,不自覺伸手按住胸口,像是那裡面被黎詩雨硬塞進了什麼似,突然膨脹了起來。然後,他們從店裡走出之前,他又問自己,她留下的記憶會停留多久呢?如果有一天消失了,他會否感到惋惜? 問題浮現後,他居然害怕起那天的到來,並試圚說服自己,是否應該用更高的溫度把她烙印在心底? 他對她伸出手,指尖在觸及她飄長執秀髮之前,心底竟發出了他最不想面對的聲音:你確定她所要的幸福,是你能給的嗎? 他停下了動作。 「怎麼了?」她感覺到髮際間的空氣流動,回頭問。 「沒事。」他手早已放下,搖搖頭,以笑回應,「我們走吧。」 她轉身,背對著他,呼出一口悠長的氣,不能理解他的遲疑,也不理解自己的失落。 那夜,他並沒有去「FISH」。 送她上公交車之後,他驅車回到家裡,洗了澡,連一口酒都沒喝,就把自己拋上床。 懷裡抱的,是從不背叛他的床友——抱枕;耳裡聽的,是他最喜歡的林慧萍的歌聲,絲調一般的嗓音溫柔卻落寞地唱著他也覺得無解的「情難枕」:如果一切靠緣分,何必癡心愛著一個人?最怕藕斷絲連、難捨難分,多少黎明又黃昏…… 一字一句,似在哀悼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他的人生,特別是感情那一塊,早已殘破不堪、一敗塗地,他又憑什麼認為,黎詩雨重啟的就是他對愛最原始、最單純的心跳和渴望? 說不定,那只是他面對寂寞時所發出的求救訊號,僅僅是因接收到一點異於往常的反應,就以為有機會得到救贖;但,他知道,總有一天,他心的空洄會掩蓋過一切,直到留在他身邊的女人無論是誰都無所謂,然後像個木偶一般,過完他的人生。 可是,如果他真的麻木,真的任誰都無所謂,為什麼今天離開的時候不留住她,並且坦白告訴她,他正深切地渴望著她?然後,佔有她的身體以後,任務便宣告終結,他可以無事地離開,再找下一個女人。 但是他沒有那麼做。 刺耳的門鈴聲穿透音樂旋律,終止他的思緒。 門開後,站在門外的人讓他皺起眉頭。「季詠如,我說過我們已經結束了,你還來做什麼?」 「我知道你不會接我電話。」 「因為沒什麼好說的了。」語畢,他想把門關上,她早一步伸手擋住。 「我沒有要和你談我們的事。」她試圖露出豁達的笑容,為他帶來她認為的好消息:「蕭憶真回來了。」 他的臉瞬間凝上一層冰霜,雖是夏夜,她卻可以感覺冷空氣在狹小空間中彌漫。季詠如深吸了一口氣,「蕭姐姐她——」 「閉嘴!」他厲聲喝止的回音在長廊內回蕩。 「她打電話到我家裡,想找我姊問你的消息。她不知道我姊已經——」 他打斷了她,「她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想知道。」 「我也不想提……誰會想提?她回來,我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她苦笑,「可是我聽她在電話裡的哽咽,卻又覺得,她要是回來,你就不必再過這樣的日子——」 「你滾!」 他用力要把門關上,她將內心的失落化作力氣,使勁擋在門前,繼續說:「她問你還好嗎?她想見你——」 「但我不想!」他發出刺耳的吼聲,用力將季詠如推出門外,重重關上門。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他像失去依靠的遊魂,在屋裡狂奔亂竄,直到抓起桌上的相機。唯一可仰賴的光源,是上頭小小的屏幕。他不停按動畫面,找到在海邊為黎詩雨留下的身影。 如同接上電源一般,那張熟悉的臉孔讓他終於有了寬慰的笑容,他伸出手,隔著冰涼的登幕撫摸她染著霞紅的面容。 蕭憶真影響不了他的,在這個世界上,他並不是非她不可,畢竟,他以為他已死的心,早因黎詩雨而重新跳動。 他可以再愛。 可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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