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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是。”刀衛將九轉騰龍璧恢復原狀,蓋回絹巾,眨眼之間,人和玉全部消失不見。

  “公理良善?”寒君策冷哼,神色百般無聊。“熒闕,本城主倒是想聽聽,你認為公理良善是什麼?”

  “熒闕只認得主人的冀望。”劍衛想也沒想就開口回答。

  “我的冀望嗎?”喃喃低語,揚起的笑容中有些涼冷與複雜,還有一種近似糾葛的情緒……

  夜深沉,洛陽謝府裝飾精巧的繡閣臥榻中,可見一嬌小影兒不停翻動。

  雜亂紛飛的夢境,有著些許赤紅顏色,擾得她難以深眠。某種奇異的味道令她呼息受阻,菱唇輕啟,問或吐出幾聲不舒服的夢囈。

  突然有一股溫暖的感覺自她心口處泛開,令她舒服地喟歎一聲,身體很直覺地向溫熱的源頭靠近。

  感覺自己被緊緊抱住,有只大手撫上她的臉頰,帶著憐惜的吻輕輕點著她的額,她的鼻、她的唇……

  “擎烈?”她張開迷蒙的眼,很開心地摟住他。“你回來了!”

  “嗯。”見她已經醒來,他便毫下客氣地攻佔她的紅唇。

  他吻得既深且狂,幾乎讓人沒有喘息的餘地,她緊緊抱住他,在雨人的唇舌糾纏間,感受到他心緒的不穩定。

  “怎麼了?去寒武城這趟談得不順利嗎?”他終於放開她,讓她得以大口喘息,而後又欲欺吻,她連忙抵住他。“還是寒君策出什麼難題了?”

  “不算難題。”

  “不算難題?那你在煩心什麼?”

  “寧香,你可記得八年前,你延遲上京的理由?”他不答反問。

  “爹娘說是因為我突然大病一場,不適合舟車勞頓,所以要我病癒再上京。”

  “生病的原因?”

  “這我就不記得了。”

  “上京路程中發生的事還記得多少?”

  “完全不記得,只知道後來有一個身形佝淒、看起來很慈祥,明明年紀頗大,臉頰卻光滑如絲的詭異婆婆等著我醒來。”

  “記得她對你說些什麼嗎?”

  “她說,”皺起眉回想著。“說我算是命大,有人先幫我解了大部份的毒,但是因為……因為……”說著說著,臉色突然問變得慘白。

  難怪,難怪在莫離山上,聽到晏大哥提起時,會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她的記性明明一向極好,怎麼會沒有想到?而這麼明顯的線索,她又怎麼會把它遺忘?

  “因為什麼?”他急問。

  “因為沉仙和水仙照結合而成另一種相互沖抵的毒,而我所服食的解毒丹並無法解除其所作用而新生的所有毒性,再加上之後的衝擊過大,所以我身上的餘毒雖然已經解了,可是卻有可能喪失某些能力。”

  “你喪失了什麼能力?”

  “沒有啊!眼、耳、鼻、口,乃至於膚觸,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我覺得自己一切都好好的,與正常人無異,所以一度懷疑那婆婆只是嚇我而已。”

  “與正常人無異嗎?”他沉思,想起在落崖之前,見到她自口、鼻湧出的鮮血。

  “後來,有一名面容冷漠,身形高壯的大哥護送我回京,我記得當時自己很怕他,一路上都不敢同他說話,他除了特定的事情外,也不會主動開口。”她望著他思考的表情,很自動地接下去描述:“到達京城侍郎官邸後,爹娘抱著我痛哭,等回過神想答謝那名壯士時,才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結果,我連在上京路上遇到野獸襲擊的事都是爹娘告訴我,我自己卻連一丁點都不記得。”

  “原來如此。”

  依據他的調查,十三年前,謝孟宗擔任建德知府,後來轉調安慶約莫五年時間,之後便受命上京,升兵部侍郎。

  也就是說,他與她之所以會在廣平寺相遇,只是因為家人帶著她到杭州遊玩。分別之後,謝府即舉家遷往安慶,他卻一直誤以為她是杭州人氏。

  一個無名無姓,原籍洛陽的小女孩兒,任憑他在余杭一帶瘋狂尋找,當然還是找不到人。而她遺忘了兩人相處之時的所有記憶,在平安回歸之後,謝侍郎為了保護女兒,也封鎖所有消息。

  對外,沒有人知道侍郎府小女兒曾經走失之事;對內,寧香只得到被過濾後的訊息。當年救她一命的寒君策,亦不可能知道他與她曾有過的交集,更何況他那時還是無名之輩,而寒君策對於墜崖之人的生死也漠不關心。

  在查無訊息之下,他只能被迫接受她確實已經喪命的可能性。

  兩人就這麼一路陰錯陽差地分道而行,直到他無意之間再遇到她。

  “擎烈。”她靜靜看著沉思中的他,突然開口喚道。

  “嗯?”

  “我的記性向來很好,身體也幾乎是無病無痛的……”

  “所以?”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為何獨獨漏了那一段記憶,甚至連為何病了都記不起來。”語調有些低,臉色有些沉,她的眼底有著些微的惶恐。“到最後,我不得不開始猜想,我之所以會忘記,是不是由於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導致我壓根兒就不想記得?”

  “別想那麼多。”他緊摟著她安慰道。

  知道事情的始末時,他已能猜測到她之所以失憶的原因,尤其在她親口提及之後,他更是確定了。

  對那個小小的女孩兒來說,親眼看見身邊之人所有的災難,都會認定是她自己所造成的。

  隨從們遭難是如此,他會遇險也是如此,在她單純的想法裡,認為是她害了他們。

  是她成為了別人的負累,而不是起因於任何無法抗拒的天災人禍,或者其它緣故。

  在承受不了自責之餘,她便直覺地選擇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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