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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前的畫面掠過腦海。他沒死嗎?那程咬金真有本事將他從鬼門關前拖回?

  遲昊想要搭脈診斷,雙手一動,發現他的右手竟握著另一隻手。他立刻鬆手,循著那只手上望,看到一張閉眼沉睡的容顏。

  這輕微的舉動驚醒海品頤,她伸手揉揉惺忪的眼,突然頓了動作!她的左手自由了?急忙朝他看去,迎上一雙深冷的眸子。

  “你醒了?”海品頤喜道,支起上身。“會痛嗎?有哪裡不舒服?”

  相較於她的關懷,遲昊的毫不回應顯得冷淡,他坐起,以右手搭脈診斷,發現體內的毒性未退,只是暫時被壓制於一處。

  見他自我診斷,海品頤不敢打擾,直到他鬆手才開口:“你會治嗎?需要什麼藥跟我說。”就算這座山裡采不到,她也定要藥鋪管事用盡各種管道將藥拿到手!

  犀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擅長易容的遲昊已輕易認出男子裝扮的她其實是名女子。帶著英氣的漂亮容貌是她成功裝扮的因素之一,但若細看,會發現杏目帶媚,唇瓣小巧紅嫩,淡蜜色的肌膚細滑如絲,比起一般俗豔女子多了一分獨特之美。

  那時距離太遠又無暇留心,並末察覺。原來他竟被一名女子害得中毒,又被她所救?

  “你會藥?”雖然毒未全解,但能讓他活到現在,已有相當能耐。

  “我懂藥,也會采藥。”察覺他用冷漠築起無形的牆,海品頤微感不解。他和剛剛緊抓她手不放的是同一人嗎?為何清醒後差別如此之大?

  “我的外袍呢?”發現床旁散著撕裂的衣料,遲昊擰眉。

  “在外頭,我怕染了毒不敢拿進屋。”海品頤朝外一指。“要我去幫你拿嗎?”

  遲昊沒回答,逕自翻身下榻,腳一著地,全身肌肉傳來的刺痛感讓他背脊一僵,沒讓痛楚表現臉上,他強抑著,若無其事地朝屋外走去。

  中毒乍醒的他怎麼受得了?沒被他無礙的外表瞞過,海品頤擔慮地隨後跟出,只見他蹲在那件白色外袍旁,用樹枝翻動,勾起一條布掛,布掛縫製成一格格精緻方格。

  遲昊將布掛握在手中,以樹枝支地站起。

  幸好她沒多事到將這件外袍燒掉,否則他布掛裡的毒粉,會讓方圓十裡的飛禽走獸隨燃煙盡數滅絕,包括他和她。

  “挖洞將衣服埋了,越深越好。”實在沒力氣了,遲昊只好將這個工作指派給她,從屋裡走到溪邊已讓元氣大傷的他額冒冷汗。

  “你是誰?”海品頤沒動,反而開口問道。他的舉止證實她的猜測,類似的布掛她曾在一名使毒高手身上見過,只是他的更為精緻。

  她起疑了。遲昊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心思已繞過數轉。她的存在是利是弊?該殺了她嗎?即使他現在傷重,但布掛在手,要毒殺她仍是輕而易舉。還是該留下她?若單憑他一人,恢復不是難事,但絕對會比有她幫助來得費時。

  而他,目前最重要的,是儘快康復離開,別讓其它門人循線發現行蹤。

  “遲昊,曾為羅刹門人。”最後,他下了決定。知道她問的不只名字,他索性將來歷說了。“因脫離門派被人追殺,你出手相救的,是來追殺我的人。”

  羅刹門?!聽到這個名詞,海品頤震驚不已。藥和毒息息相關,出身藥鋪的她對羅刹門的恐怖再清楚不過。

  他們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為爭權、為奪利、為有人買通,可在一夕之間將一門血脈盡滅,連官府及武林各大門派都拿他們沒轍。

  “後悔救了我嗎?”遲昊譏嘲道。她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還是後悔沒讓我們兩敗俱傷?”

  海品頤知道他是在諷刺那時他問的那句話,臉不禁微紅——閣不清楚來龍去脈嗎——或許是她多事,但她無法眼睜睜看著有人被殺卻不出手。江湖上的對錯太難論斷,她一點也不想深究,她只知道,她不能見死不救。

  “做過的事我絕不後悔。”海品頤挺直背脊,毫不退縮地望著他。“你又為何要脫離羅刹門?是後悔加入這狠毒的門派嗎?”

  “後悔?”遲昊冷冷揚唇,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析透的光。“在繈褓中即加入羅刹門,我能選擇嗎?”

  腦海中浮現他在痛苦中咬牙囈語的模樣,海品頤心倏地一緊。他無從選擇,是因為父母脅迫嗎?“你父母也是羅刹門人?”

  她的問句,勾起他深埋的記憶。遲昊表情冷凜,沒有怒火燎燒的氣勢,卻冷得嚇人。

  方才昏迷中,隨著劇毒發作,在肉體和心靈的雙重折磨下,早已訓練得不知情感為何物的他,被摧毀自製。卻有人在耳邊不停呼喚,讓他緊攫住手,挽救了被夢魘拖住向下沉淪的意志,堅持不放他孤獨。

  是她。雖不記得她說了什麼,但那緊握子手的觸感,直至他醒了還都存在,再確定不過。目光一掃,看到她的左手腕一圈烏紫,有一股連他也來不及察覺的情緒在心頭疾掠而過。

  又如何?幫不了他,仍是死路一條。遲昊斂了思緒,手不著痕跡地移至布掛上。

  “不是。”他簡短帶過。“若不想再幫我,直說無妨。”只要她一說不字,他將立即毒殺她。

  海品頤咬唇,心裡很掙扎。會脫離羅刹門,是代表他對他們的狠毒也無法認同嗎?卻又為何直至此時才決定脫離?救了他,是助他棄暗投明,還是助紂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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