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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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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碧的細絲映在白嫩的掌心,像在倒數她的生命。 孫沁坐在涼亭裡,看著手掌怔忡出神。 她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適,若不是有這條細絲提醒她,她不會感覺自己中了毒。這就是天水寒的特性,有些師姊妹因此輕忽它的毒性,以為師父只是在騙她們,直至叛離毒發,才絕望地體會到天水寒的可怕,卻已經連後悔都來不及。 隔了會兒,她才將手握緊,連同握緊自己波動不平的心。 前天晚上將她帶回房裡,項沛棠就沒再和她多說什麼。昨天,他整天不在,直至深夜才回來,讓她喝下藥後倒頭便睡,連費心勸她也沒有。然後今天一早,他又出去了。 他總算認清她這顆棋子已經沒有用處了吧?所以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連維持基本的假像都懶。這樣倒好,他才不會又在她耳旁說些有的沒有的,省得煩人。孫沁無聲地嗤笑,刻意漠視心裡那一絲絲像是懊惱的感覺。 本來就是如此,要不是為了利用她,他該是鄙夷她都來不及了,又怎麼可能會放心思在她身上?風捲動樹梢,她閉起眼,仰首享受微風拂過臉頰的感覺。 再過三天她就再也感受不到這些,也看不到他了……一思及此,原本平靜的心情變得低落,沉窒的鬱悶梗在胸口。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生命中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事物,所以她不怕死,再危險的任務也從沒放在眼裡。但現在,只要一想到生命將終,他的面容就會躍進腦海,讓她視死如歸的心情起了漣漪。 她厘不清那是什麼感覺,也不想厘清,怕想越深就會越挖掘出讓她無法面對的自己,所以她只能什麼都不去想,靜靜地等候毒發的時刻來臨。 “乘涼嗎?真有閒情逸致。”溫醇的笑語在她前方響起。 孫沁睜開眼,看到他蹲在她跟前為她解著鏈子,驚訝不已。 他不是連話都懶得跟她說了嗎?為什麼還能這樣笑著對她?而且他只有在準備帶她出去時,才會解開她的鏈子,離間計已經成功了不是嗎?他根本沒必要再費心維持恩愛的假像。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娶進門後就把人鎖在家裡,這樣風評會不好。”項沛棠戲謔道,連她的腳鐐也跟著解開了。“今天騎馬,你應該會吧?我技術不太好,你可能要自求多福。” 孫沁驚訝地看著他,那張俊容上的神情輕鬆自然,和之前老愛嘻皮笑臉的他沒有兩樣。他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還能擺出這麼若無其事的表情,仿佛前晚的事從沒發生過? “人還在你手上,所以就要利用得徹底嗎?”她諷刺道。 項沛棠挑了下眉,回以慵懶一笑。 “或許吧。”他俯身環住她的腰將她勾起。“走嘍,天氣明朗,風光晴媚,是出外踏青的好日子呢!” 如果之前乘坐軟轎遊大街是物盡其用,那今天的出遊真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竟然和她共乘一匹馬,帶著四名官騎,從禦史府出發,一路穿過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出了城門,馳騁於官道上。 雖是城外,但作為通往京城必經的主要道路,仍有不少商旅人車往來,見此陣仗,不由得都議論紛紛。 項沛棠的心情看起來很好,任由馬兒奔馳。 “我帶你去看瀑布。”他韁繩一扯,馬兒往旁邊的小道竄去,後頭的護衛見狀,急忙縱馬紛紛跟上。 她一點都不想看瀑布!孫沁忙著抓住鞍轡保持平衡,怕一不小心就會摔斷頸子。她一直告訴自己,反正毒再沒幾天就要發作了,就算現在摔死也沒差,但手還是違反她的意志,本能地緊抓著不放。 “你騎馬的技術也不好嗎?”發現她的僵硬,項沛棠揶揄道。 一方面氣惱,一方面怕張口會迎進風沙,孫沁連話都不想回。有本事他來側坐看看!不能跨坐,又被他困在懷中,如果他是為了讓她沒有餘力逃走,那他真是做到了。 “啊啊,這裡要小心。”行經一段狹長的山道,項沛棠放慢了速度。 山道的兩旁一邊是山壁,一邊是斜坡,坡度不陡,在樹林的遮掩下聽得到淙淙的流水聲。並不是非常險峻的地勢,但可能坍方過,這一段山道狹窄異常,坐在馬上的他們手臂都擦到了山壁。 “好恐怖好恐怖……”項沛棠喃喃地念著,拚命勒住韁繩以放慢速度。 這樣還硬要帶她來這兒?孫沁嗤笑,但望見眼前的景象,微揚的唇倏地僵住。 現在他的手忙著穩定馬匹,連她的要穴也不顧了;山道無法兩騎並行,還必須保持距離以免路面崩落,護衛遠遠地落在後方,她若在這裡有所動作,根本沒有人可以攔住她。 加上旁邊的坡度不陡,即使她無法施展輕功,但她相信依她的身手仍然可以應付,底下的溪流更是有助於脫逃。 發現路面已逐漸變寬,孫沁懊惱地咬唇。天時、地利、人和,這是上天賜給她最好的機會,她為什麼沒早點發現?! “這路好危險,回來還要走這兒嗎?”怕被他發現她的意圖,孫沁低頭緊抓著鞍轡,裝出害怕卻又強忍的神色。 “只有這條路,沒辦法。”項沛棠大歎,一臉無奈。 太好了!惶亂的心定了下來,孫沁精銳的眸光不著痕跡地將地形環境迅速斂進眼裡。她以為她只能等死,沒想到竟有這個契機出現,她必須把握住,逃回“天水宮”解釋自己的清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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