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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折騰了大半夜終於睡著,她卻沒發覺,直至沉入夢鄉的前一刻,她的心緒仍然纏繞在項沛棠身上。

  依然是那頂軟轎,依然是招搖遊大街,今天的行程是參拜佛寺,項沛棠一掃昨晚討錢的可憐樣,一臉意氣風發。

  “不准踢我,也不准乘機偷跑哦!”項沛棠緊緊抓住她要穴位置的衣料,低聲叮嚀。要進莊嚴的佛門聖地,他不敢再厚顏地一路抱著她,只好冒險拆掉她的腳鐐。

  被迫依偎在他身邊的孫沁環顧四周,完全不想回應。

  香火鼎盛的佛寺信徒眾多,他們一出現,立刻成為目光的焦點,若在這裡把他踢倒,圍剿的群眾絕對會讓她連大門都逃不出去,她才不會傻到成為眾矢之的。

  雖說是為了參拜而來,但項沛棠意不在此,也空不出手拿香,反而像是來和百姓寒暄話家常。

  和昨天的情景相同,不少人看到他們的親昵模樣都咋舌不已,竊竊私語的群眾處處可聞,尤其是廟裡的和尚們見了無不紛紛搖頭,哀歎一個難得的清廉高官竟沉淪得如此迅速。

  但有一點不同的是,今天有不少人一看到他們,就滿臉笑容地過來說聲恭喜。

  一個、兩個、無數個,當那些恭賀的百姓多到讓人應接不暇時,很難不引起她的注意。她原本等著他主動說明,後來她認清了,詭詐的他只想避重就輕,她若是不問,他也不可能會說。

  “怎麼回事?”孫沁開口。

  項沛棠動作一頓。她能忍這麼久才問,已經夠有耐性了。“我……要納妾了。”

  孫沁停下腳步,抬眼看他。“納妾?”驟寒的眼神像是當場要將他萬箭穿心。

  那兩個字說得大聲了,旁邊的大嬸聽到,再看到她冷得像冰的表情,趕緊幫著解釋:“姑娘你別生氣呀,雖然只是側室,好歹也算是禦史夫人,依你的出身算高攀了呢!”

  “難不成你想當正室?”項沛棠為難地搔搔頭。“提親、下聘什麼的,很麻煩耶。”

  孫沁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有臉跟她鬼扯!

  “後天是嗎?”她第一次被氣到發抖。

  “欸。”光憑昨天他和黎之旭那段語焉不詳的話就可以推測出來,真厲害。

  “姑娘恭喜啊,能得到這個美滿歸宿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以後你要盡你所能好好地輔助禦史大人,最好能儘快滅了『天水宮』,讓禦史大人立下功勞!”後頭的人看不到孫沁的表情,還自以為是地大放厥辭,霎時間附和聲四起。

  一人難抵悠悠眾口,孫沁閉眼,強壓怒氣,用盡所有的意志保持冷靜。

  連尋常百姓都會這麼想了,生性謹慎多疑的師父又怎麼可能不想偏?再加上他唯恐天下不亂的軟轎出遊,她回“天水宮”的路真的會被他完全斷絕。

  “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先回家?”項沛棠嘿嘿乾笑,理虧又心虛。

  雖然對她的過人沉穩有信心,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她會氣到失去理智,要是她直接在大庭廣眾下拆他的台,那可就不妙了。

  “禦史大人你們要不要先到後頭的禪房休息一下?”一旁的和尚聞言熱心地建議。

  “好,多謝這位師父。”項沛棠拚命點頭。

  先私下把話說開,總比在眾人面前爭吵還來得好。只是,他很好奇她會用什麼方式跟他“吵”?

  偷偷覷了她一眼,冷板的麗容完全讀不出思緒,項沛棠的背脊竄上冷汗。完了,他穴道死都不能放。

  “禦史大人這邊請。”和尚引路,往寺廟後方走去。

  廟裡的禪房並未開放給香客投宿,一進長廊,立刻感到一陣幽靜。

  原本順從地被他攬著走的孫沁突然停下腳步。“這兒就好。”廟裡處處都是勸人向善的字眼和書籍,她心中無佛也無神,進到那充滿限制的空間裡,只會讓她更覺煩躁。

  也成,這裡沒什麼人出入,很適合談話。項沛棠對和尚禮貌一笑。“師父,麻煩您這段時間先別讓其他人進來。”

  “是、是。”和尚退下,忙著交代去了。

  孫沁看向廊外的樹,不發一語。

  身為始作俑者,項沛棠只好硬著頭皮打破沉默。“後天只是找朋友來吃喝一頓,做做樣子而已,和這幾天的情況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你做得還不夠多嗎?”孫沁望向他,冷笑開口。“用柔情勸動我改邪歸正,還收我為妾,如此寬宏大量,我怎能不感動到將『天水宮』的秘密傾囊告知呢?我師父肯定會為我的際遇感到無比欣慰了。”

  她每說一句,項沛棠的臉色就窘了一分。

  “這是我的職責,就像你非法潛進禦史府邸是一樣的道理。”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舞刀動劍我做不來,我只能跟你比心機,盡我所能地布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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