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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朱履月聞言一怔。要怎樣的遭遇,才會讓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變成了陰沉寡言?是什麼樣的苦,把他自信明朗的笑,全然掠奪了?一思及此,心驀地揪痛,讓她無法呼吸。

  她只一味地怕他,卻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在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下,他隱藏的是什麼樣的心思?他忘了所有,他怕嗎?面對這些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人事物,他又是作何感想?

  “履月,算叔父自私。”閻央繼續勸道。“不管逍兒變成什麼模樣,他依然是我們閻家的子孫,也是你拜過堂的夫婿,我們都不能遺棄他。閻家一向人丁單薄,逸兒又遲遲不娶,閻家的血脈全都靠你和逍兒的努力了。”

  行夫妻之實嗎?朱履月略窘低頭。

  或許是對他的觀感已微微變了,這個念頭再度竄過腦海,沒再那麼令人難以接受。當年,他對她這個新嫁娘給予耐心和包容,如今,是否該換她將這份體貼還給他了呢?

  “履月懂的。”她低道,麗容赧紅。“麻煩叔父了。”

  閻逍歸來的消息,引來不少好事者,閻記鋪子裡生意紛紛上門,大家都想藉機看看消失了五年的傳奇人物如今變得如何。

  “欸,你們當家呢?”客人川流不息,沒見到想看的人,直接開口就問。

  夥計嘴巴朝內室一努,表情有些古怪。“你們寄東西就寄東西,別大聲嚷嚷。”

  “為什麼?”那表情,把人的好奇心全都勾起了。

  “沒事、沒事。”夥計扯開嗓門笑,語音一落,卻是抑低嗓音,用只有鄰近眾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你們不知道我們新當家有多恐怖,上回有人來鬧,他連句話也沒說,就直接把人踹出鋪子……”

  大夥兒聞言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之前以客為尊的閻逍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夥計,你們當家在不在啊?叫他出來給咱們瞧瞧唄!”另一邊,又有不知死活的人在大呼小叫了。

  夥計臉色一變,趕緊過去阻止。整個鋪子人聲鼎沸的,好不熱鬧。

  可,經過布簾的遮擋,內室裡,卻彌漫著一股化不開的僵凝氣氛。

  閻逍翻閱賬冊,冷容面無表情,穿著與當家身分相符的錦袍,非但不見俊秀斯文,反被他精壯的體格和肆張的氣勢,襯托得有種天下萬物都拘綁不了他的強悍錯覺。

  “這個是鋪子裡賬務支出的記錄,購買馬匹糧秣的進價和馬具修繕的費用都看得到,還有這本是收入的記載……”閻逸一直把賬冊在他眼前堆高,像背經一樣地念著。

  “我們會在每個驛站安置快馬,馬不停蹄地交遞物件,所以我們的速度會比河運快上許多……”徐士維也在一旁解說閻記的營運方式。

  對於兩人的一搭一唱,閻逍卻是充耳不聞,依然維持固定的速度,翻看他手中的賬冊。

  他們說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這套制度,是他奠定下來的,如何從鏢局轉為郵驛,他費了許多苦心研究。

  他廣設驛站,分鋪遍及全國,藉以省去馬匹長途奔波的時間耗費,打出快馬迅捷、鏢師護送為號召,立即成為商賈百姓們的最愛。

  而郵驛原本為官方經營,閻記這一轉業,搶走大半生意,惹惱了官府,幾經研議,想要藉此機會扣上他罪名,並將閻家家產侵吞。

  當大批衙役沖進閻府時,他早有準備,氣定神閑地拿出一道皇諭,上頭書明閻記郵驛獲准與官驛並行設立,卷末還大喇喇地蓋上當今聖上的璽印,讓人想當作沒看見都難。

  那時,官兵們無功而返的狼狽模樣,讓閻府上下拍案叫絕。

  他早已料到此舉定會引起官吏貪念,所以主動找上禦史項沛棠商討,表示閻記願意資助修設官方驛道,並固定撥出盈餘回饅國庫,而宮中若有軍情要事需要托送,絕對會免費優先急件送出。

  建立在互利基礎上的協議,有誰會傻到推拒?畢竟,閻記的速度比官驛的速度快上太多,遺失的意外也幾乎不曾傳聞。於是,項沛棠呈報聖上,立下了民間私人郵驛的先例。

  那段時間,是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縱橫商場,開創嶄新的格局,而今——閻逍看回手中賬冊,強抑著不讓怒氣顯露出來——賬務漏洞百出,紀律蕩然無存,他的心血結晶被毀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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