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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廂房,確定自己已走得夠遠,喜形於色的禹綾掩嘴笑得雙肩發顫。

  “咯咯咯——”她知道夫人生性慷慨,只要服侍周到,賞賜向來少不了,但一次賞這麼多還是頭一遭。

  二兩銀子耶,都快是她半個月的薪俸了呢!一想到又有白花花的銀子入袋,禹綾好開心,眉眼都彎成了一條縫。

  “馬屁精!這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我們可學不來。”鄙夷的嗤哼從身後傳來。

  禹綾回頭,見是被夫人派去通知賬房的香梅,她也不生氣,收斂了喜悅的小巧臉蛋仍是笑笑的。

  “不然呢?自己該盡的職責沒做好,不懂得虛心檢討便罷,還只會冷嘲熱諷,這種本事我可也學不來。”

  虛偽、不要臉、逢迎拍馬,類似的話語她早聽多了,只要主子越誇她,她從同伴那兒所得到的攻詰及嫉妒也越多。

  以為她會因此而感到難過嗎?才不呢!那些話不會讓她少一塊肉,主子的賞銀卻可以讓她家裡的人遠離困苦的生活。

  “誰不曉得你是刻意在討好夫人?”遭到反擊,香梅話講得更難聽了。“以為這樣就可以伺機飛上枝頭?你別妄想啦,少爺永遠都不可能看上你!”

  低頭看看自己,禹綾無限惋惜地歎了口氣。

  “是啊,只可惜少爺喜歡的不是我這一種的。”從少爺染指的歷任婢女中,她早就看出少爺喜歡的是白白胖胖的女子,纖細嬌小的她根本連邊都沾不上。

  沒料到會得到這種回答,香梅瞠目結舌。

  這可不是能掛在嘴上說的事啊,就算心裡真做過那種盤算,也得表現出一副貞節烈女的模樣,先是抵死不從,然後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請夫人作主,這樣才不會落人話柄啊。

  結果她竟然這麼不知羞恥地直接承認?

  “你……你有病!我懶得跟你說了。”香梅怒啐了聲,轉身就走。

  望著那快步離去的背影,禹綾聳聳肩,好心情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步子再度邁開。

  她覺得她們才奇怪呢,嘴上永遠在抱怨,卻從不曾努力去做些什麼。

  怨天尤人也是過日子,做好自己的職責也是過日子,還有賞銀可領,有什麼不好?將主子服侍得妥妥當當的,說好聽話讓主子開開心心的,這就是奴婢的用處,不然主人沒事花大把銀兩買她們回來幹啥?

  更何況,婢女的命不都是這樣嗎?

  要不,被主子看上,即使沒名沒分,也能趁受寵時多撈點好處,運氣好些還能升格當上小妾。

  要不,就是做到人老珠黃,最後不是勉強配個長工湊合湊合,就是在府裡久待,成了個人人敬畏的元老嬤嬤。

  哪條路好?還用得著選嗎?“飛上枝頭”——這詞兒已再清楚不過了。

  但既然少爺看到她不會兩眼閃閃發亮,她又何必將時間浪費在癡心妄想上頭?

  就算這一輩子只能當個婢女,她也要當一個得盡疼寵、不可或缺的婢女,不然一個月才五兩的薪俸怎養得起她那一家子人呀?大哥的磨坊才剛開張,小弟又打算娶媳婦,當然是能掙得越多賞銀越好過嘍!

  想到那二兩賞銀,禹綾笑嘻嘻的,邊哼著小調,腳步愈加地輕快。

  說她貪財也罷、說她狡猾也罷,只要香梅記得通知賬房她有二兩賞銀入帳就好了,其它的她一點也不在乎。

  管他什麼貧賤不能移?哈,要是有人肯買,節操、尊嚴她絕對會稱斤論兩地全部賣光光,半點不留!

  去他的山明水秀四季如春!

  袁長風汗如雨下,昏沉沉的腦袋糊成一團,只有這句惡狠狠的咒駡不停地繞啊繞的,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想他袁長風是多麼鐵錚錚的一條漢子,為了誘捕野馬,在曠野間受盡風吹日曬,三天三夜未曾合眼也沒露過一絲疲態;即使被發狂的悍馬摔斷肋骨,也能自己徒步走了十來裡路返回家門,連吭也沒吭過一聲。

  形勢越艱難,他的背脊就挺得越直,誰也別想看到他垂頭認輸的模樣——

  結果他向來引以為傲的意志力,卻輕易地被江南的鬼天氣給摧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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