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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周圍的人四下——奔走,找繩索的找繩索,備舟的備舟, 一心想趕緊救人。

  “在這兒!火王在這!”有人大喊,驚喜的嚷聲穿破雲霄。

  喻千淩快速奔去,看到渾身濕透的他攀住江岸,正被人拉上來。

  厲煬氣息粗重地蹲跪在地,恕江的激流是出了名的,掙脫大樹糾纏再遊上岸的這段距離,幾乎將他的力氣用盡。

  “厲煬!”喻千淩撲跪他面前,手急切地撫著他的臉。“你沒事吧?”

  她冰冷的手,讓他心口揪擰。

  “沒事。”不想她擔心,他勉強揚笑,撐地站起,背上傳來的劇痛,狠狠攫住他的呼吸——方才以身護她時,被大樹砸傷了。

  該死的!厲煬咬牙強忍,不動聲色地調整呼息,絲毫沒讓痛苦顯露出來。

  “別擔心,我沒事。”他對她低道,而後轉身看向驚惶失措的百姓們。“大家都還好嗎?”

  “沒事、都很好!”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幸好人在一開始都退了開,否則這棵大樹一壓下,會害慘多少人?

  “快,侍候火王去更衣!”趕來的官員吆喝著。

  “不用。”厲煬閉眼定神,全身散發的熾熱高溫讓濕衣在轉眼間幹透,這在平常微不足道的舉動,卻痛得他額冒冷汗。“幫我把馬車叫來這兒。”停馬車的地點太遠,他走得過去,但他怕強抑疼痛的表情會瞞不了她。

  “是。”官員領命,扯大嗓門:“叫馬車過來,快!”一群人立刻四下張羅。

  這段時間,喻千淩嚇壞了,不見他下落時,她還能強持鎮定指揮尋找,一見他平安無事,緊懸的心瞬間放鬆,她只能緊緊攫住厲煬的袖子,就怕一眨眼,他就會像剛剛那樣,消失在她眼前。

  那失了光采的水眸,和那一直顫抖的手,都讓厲煬揪心不已,但眾目睽睽之下,他什麼都不能做,他勉強按捺浮動的情緒,等著馬車。

  馬車很快就來了。

  “千淩,回去了。”他握住她的手,送她上車,而後轉身對官員說道:“恕江已經整治完畢,轉告百姓們毋須再擔心。”交代完,他躍上馬車,這一動,又讓他痛得冷汗淋漓。

  在百姓的夾道歡送中,他們離開這個城鎮,踏上歸途。

  門一關,厲煬立刻放柔了表情,將她攬靠胸前。“我沒事,真的沒事,你別再擔心了。”她蒼白的臉,讓他的心比背上的傷還痛。

  感受到他懷中熟悉的溫度,喻千淩繃緊的情緒倏地放鬆,又急又怒,揪住他的衣襟大吼:“你逞什麼強嘛!讓我摔進恕江又不會怎麼樣,我是水王啊,難道還會被水給淹死嗎?”

  累壞的她,還控制得住江水嗎?這纖細的身子,堪得住大樹重擊嗎?何況,見她陷於危險之中,他已無法判斷,唯一的念頭,只想護她周全。厲煬沒把他的顧慮說出,只是輕輕將她攬進懷裡,任她發洩。

  用這個傷換來她心疼的表情,值得了。即使背部痛得像被撕裂,厲煬仍忍不住微揚了唇角。只是,看到她擔心,他還是覺得不舍。

  “你說過要保護我的,我不許你丟下我……”憶起方才的無能為力,滿懷的恐懼又讓她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危急時,她連自己擅用的能力都使不出……

  “我是在保護你啊。”他輕道,想用無謂的語氣化去她的擔心。

  “我不要這種保護方式!”喻千淩氣得抬頭,用泛紅的眼瞪他。“你不能這樣把自己陷於危險之中,我不管,你要陪我一輩子!”

  他和她,能有一輩子的緣分嗎?厲煬眸色轉深,伸手用指腹輕輕拭去她懸掛眼睫的淚。

  意識到他粗糙的掌指劃過她的肌膚,喻千淩的心陡然狂跳了起來。她怎麼了?只要她哭,他就常這麼做的,不是嗎?

  這陌生的反應讓她不安,她的心,跳得更急了。一定是她被剛剛的意外嚇到了!喻千淩找了個理由,說服自己忽略那難以言喻的感覺。

  “說好了,要陪我一輩子。”她任性說道,低下頭,將額抵在他肩窩,藉此避開他的視線。

  “好。”只要她答應,就算永世輪回他都願意。

  倚在他的懷中,喻千淩貪戀地汲取他的氣息,然而向來令她心安的體溫及懷抱,卻反而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不要怕,不要怕,他在身邊了,沒事的!她咬唇,不斷地安撫自己。

  “你睡吧,到了我會叫你。”厲煬在她腰間輕扶,為她調整舒服的坐姿。

  喻千淩閉眼,很想像以往一樣,在他懷中安穩地睡去,但難解不明的情緒,卻困擾著她,揮之不去。

  她沒發現,一直佔據心思的南宮旭,已不知去到何處,此時她的腦海裡,只有身邊那抹高大威武的身影,填滿了她所有的思緒。

  回到家已是深夜,連日累積的疲累讓喻千淩直睡到過午才醒來。用過膳後,她搭上馬車,前往火王府。

  有種不安,總懸掛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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