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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男人把剛扯掉的紅絹往地上一扔,忙著朝婢女撲去。

  “拿掉了啦,還我!”搶過沙包,他立刻蹲在地上旁若無人地玩了起來。“一呀一放雞,二呀二放鴨——”

  最教孟海心毛骨悚然的,不是看到一個大男人做出和外表這麼不相襯的幼稚言行,而是他身上竟穿著屬於新郎倌的喜服!

  心頭恐懼成了眼前無法錯認的事實,孟海心駭然站起,下意識地後退。

  “別怕別怕,新郎倌只是一時失手,我們趕快把交杯酒喝了喔!”察覺到她的退卻,喜婆趕緊拉住她,臉上堆滿了安撫的笑。

  “不,你們弄錯了……”喜婆的執握更嚇壞了她,孟海心慌亂地環顧四周,盼望能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在這個喜紅氾濫的新房裡,她找不到她的存在。

  樊仲遇人呢?他應該在這裡的,他才是新郎倌啊!

  淚模糊了視線,她拼命掙扎著想把手抽回。

  “都拜了堂,哪有什麼弄不弄錯啊?”完全失控的狀況讓喜婆也沒了耐性,使盡力氣硬要將她拉回榻邊。“快回來,趕快把交杯酒喝一喝!”

  拜堂?和她拜堂的是這個人?!殘存的自持被毀得蕩然無存,強烈的驚駭瞬間席捲了孟海心。

  “不、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她不嫁了,不管是誰她都不嫁了,讓她 回家,她要回家……她瘋狂扯動自己的手,即使被抓出血痕也無暇顧及。

  “喂,你們的少夫人呐,還不來幫忙?”喜婆氣急敗壞地朝婢女喊著,卻不小心被她從手中掙脫。“欸、欸,快回來——”那聲喝止只讓她逃得更急,腿軟了、不停顫抖的身子沒了力氣,孟海心仍踉蹌地直往門口沖去,一心只想逃離這場惡夢。

  就在她即將抵達門邊,原本關闔的門突然打開。

  看到那張記憶中的面容出現眼前,倏然泛開的心安讓她幾乎站不住腳,然而對上那雙冷冽至極的眸子,她才剛平穩的心又瞬間墜到穀底——

  樊仲遇的視線並未在她臉上多做停留,甚至是直接掃過她,迅速掠向房中,看到這一片人仰馬翻的情景時,俊傲的臉上找不到絲毫的詫異,仿佛這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該是這種眼神,不該是這麼了然於心的冷靜……孟海心僵在 原地,覺得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

  瞥見來人,喜婆趕緊上前解釋。“這不幹老身的事啊,她突然中了邪似地說她不嫁,不是我沒盡到職責……”

  “出去。”樊仲遇打斷喜婆的話,雖未看向孟海心,但矗立在她面前的舉動其實都是不著痕跡地擋住她的去路。“所有人,都出去。”

  獲得赦免,早就希望能結束的喜婆馬上開溜;剩下的兩個婢女面面相覷,又看向坐在地上玩得開心的樊伯臨,不曉得該不該一併帶走。

  “有聽過洞房花燭夜卻少了新郎倌的嗎?”樊仲遇譏誚道。

  兩名婢女呐呐應是,趕緊丟下主子逃離。

  洞房花燭夜?孟海心臉一白,慌忙朝房門沖去,想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離開這兒。

  “你能去哪裡?”樊仲遇不阻止,只是淡淡開口。

  那句話提醒了她的處境,幾已碰觸到門板的手瑟縮地收了回來。若沒有人幫忙,她是不可能逃出這座大宅的……

  孟海心閉眼,忍住崩潰痛哭的衝動,強迫自己回頭看他。

  “讓我回家,這都是誤會,我們以為要娶我的人是……是你,求求你,讓我回去……”想到這些日子的期待和羞赧,她不禁哽咽。

  爹一定也和她一樣誤會了,他應該能諒解吧?他們……他們只是期待太深了……

  樊仲遇眸色轉深,表情仍是一片冷然。果然如他所料,懦弱的孟老頭連親自面對罪過的擔當都沒有,瞞她瞞到最後一刻,將這殘酷的事實留給她一個人承擔。

  “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無知嗎?”此話一出,樊仲遇立刻看到那張麗容變得慘無血色,但他仍繼續殘忍地說道:“我在提親時表明得很清楚,你爹知道你要嫁的是我大哥樊伯臨,一個比五歲小兒還要麻煩的傻子!”

  “你騙人,我爹不會這樣對我!”孟海心捂住耳朵,不願相信他所說的話。

  “不想嫁儘管離開。”不再看她,樊仲遇往裡走去,將坐在地上的兄長扶起。

  “當孟記關門大吉之後,你有一輩子的時間足夠去悔恨。”縱使心裡還存有一絲絲的希望,也被這段話給完全摧毀。孟海心怔愕地放下手,看著他的水眸盈滿了不可置信。

  “你用這條件逼迫我爹?”她顫著聲問。

  難怪爹會答應,孟記一關門,苦的不只是她們家,還有鋪子裡十來名夥計的生計也會受到牽累。“你怎麼能?”

  樊仲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逕自為兄長除去繁複的喜服,安置他上榻躺下後,才回過身面對她。

  “有什麼不能?”俊薄的唇勾起,幽冷的眸中卻一點笑意也無。“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然樊少夫人這個位置輪得到你來坐嗎?”

  望著那張無情的面容,孟海心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必須倚靠身後的門才能站立。

  原來那日在園中相遇,對他而言根本不具任何意義,明明理智一直在提醒她,如此俊逸的他不可能會看上她這種平凡女子,她卻被欣喜給沖昏了頭,愚傻地作著美夢,期待紅絹被揭的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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