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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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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仿佛被扯裂,樊仲遇忍住那強湧而上的痛,要自己別想。他不能懷有期望,不能因為自己的不舍就去賭那一線的生機,現在才剛發現,在他們對孩子的感情還沒那麼深之前就先讓他離開,這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做法。 “我給你兩天時間調試心情和……想法。”即使明知她永遠也調適不了,他還是得這麼做。“和他道別吧,等之後四周的環境適合孩子了,我們再迎接他來。” “我不要,我不要……”孟海心淚如雨下,抓住他的手拼命哀求。“不用等之後,我們現在就離開好不好?外面的天地那麼大,孩子和我都可以過得很好很安全……” 樊仲遇用力握拳,緊咬的下顎幾將牙根繃緊。 他也想,他也想脫離這一切,和她當對平凡無憂的小夫妻,但他不能,他沒辦法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兄長無法復仇的懊悔上,他必須償還他所虧欠的過錯,在這之前,他沒有資格擁有幸福。 “原諒我。”這三個字說得他心如刀割,他還是只能逼自己吐出。 那是他的罪,他只想自己承擔,他沒想要讓她陷得那麼深,結果他卻一時地失控,連她也一起傷害了……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我不懂,我不懂,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啊……”他的堅決讓孟海心傷心欲絕,趴伏榻上失聲痛哭。 那哭泣聲像鞭子抽著他的心,但他不能改變決定,也無法再用冷狠的回答傷害她,樊仲遇只能離開。 站在門外,那哭泣聲仍隱約傳來,樊仲遇難過閉眼。即使悲痛至極,她仍顧慮到他的狀況,怕被人發現,只能壓抑著、將臉埋進被褥無助地哭泣,他卻回報不了她這分深情。 樊仲遇站了許久,或許是哭道睡著了,或許是她的痛已沒有辦法再用眼淚釋放,那細微的聲響漸漸停了。 但他知道,這不代表她已經釋懷了,她所承受的傷痛會一直繼續折磨著她。 樊仲遇回到房裡,看到兄長躺在榻上睡得正熟,他緊忍著,不讓那股不甘和憤怒壓過了他想贖罪的心甘情願。 他走到一旁的長椅躺下,自兄長睡在他房間後,他就將榻讓給兄長,自己睡在這把長椅上。 即使他心情沉鬱到難以入眠,他仍強迫自己合眼。快結束吧,讓這一切快結束吧,他和她都沒辦法再承受更多的磨難了。 過了一陣,他以為已然熟睡的樊伯臨卻睜開了眼。 樊伯臨沒起身,只是靜靜地看向他,看到他蹙擰的眉宇,那抹目光因心疼而滿是愛憐,又帶著極度的欣喜。 不用親眼目睹,他也知道兩人之間起了爭執,而且是極大的爭執——那女人有孕是八九不離十了。 一抹冷狠的笑意在黑暗中綻開。 接下來,輪到他了。 清晨,一名婢女提著食籃踏進大房院落,看到樊伯臨獨自一個人坐在廊階上玩沙包,她也不以為意。 她們都習慣了,每回送膳食來,少夫人常常是忙到不見身影,之前她們會直接把東西丟了就走,後來總管叮嚀,說是仲遇少爺有貼補了些錢,她們才勉為其難地將照顧伯臨少爺的工作也接了回來。 “伯臨少爺,進來吃飯了。”婢女走進房裡,將食籃的菜一一擺上桌。 她知道不用特地去找少夫人,忙完她自己會進來,有時還是她們喂完伯臨少爺才看到她一臉疲累地進房。 沒見過這麼忍氣吞聲的主子,做那些雜務也不怨不怒的,連吃剩菜剩飯也不在意,要是換做她呀,早就怨翻天嘍!心裡一邊想著,婢女一邊添好粥,正要再出聲催促時,卻看到樊伯臨捧腹作嘔地走了進來。 “怎麼啦?”她沒好氣地問。看也知道那是假的,這伯臨少爺癡癡傻傻的,老是會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 “她都一直吐。”樊伯臨咕噥,把孟海心孕吐的樣子學了個惟妙惟肖。 他?誰呀?婢女沒會意過來,也沒想太多,直接把他拉來坐下。“別玩了,快吃飯。” 樊伯臨乖乖張嘴,卻心不在焉地直往下看。 婢女覺得疑惑,循著他的視線看去,看到他一手抓著從不離手的沙包,另一手卻是拿著本×宮書,還翻到情景證熱烈的某一頁! “你哪來的呀?”婢女驚叫,想把那本書拿過來。 “我要學,我要學的……”樊伯臨反身閃過,嘴上還不停嘟囔。 學?婢女愣住,再想到他剛剛裝吐的舉動,突然茅塞頓開。 “你做了這種事?”怕是自己多心,婢女指著書裡的圖急問。 “我會,嘿嘿。”那心滿意足的笑容加上刻意擺了下腰,樊伯臨什麼也不用說,就已製造出不容錯認的“事實”。 婢女驚喜道心頭直跳。那些主子們放出消息,說要是有人發現異狀,通報者必有重傷,她該不會就是這個幸運兒吧? “來,我們玩沙包。一放雞,二放鴨——這個我幫你收。”她用沙包轉移他的注意力,趁他不注意時將那本×宮書拿了過來,藏進懷裡。 她該將這消息賣給誰?二房老婦人打起賞毫不手軟,三房的少夫人平常為了收買下人的心也很闊綽,哎呀呀,真教人難以決定呐! 婢女被貪婪沖昏了頭,東西一到手,當下飯也不喂了,連孟海心還沒來吃飯也不顧了,胡亂講碗碟收一收,興高采烈地拿著這天大的消息領獎賞去也。 被留下的樊伯臨仍玩著沙包,臉上揚滿了笑容,一遍又一遍重複的沙包口訣在房間回蕩,顯得如此詭譎。 “八摸鼻,九揪耳,十拾起,一放雞,二放鴨——” 孟海心在晾曬場收著衣服,看到橘黃的天際,她心中一慟。 她好怕夜晚的來臨,以往總睜著眼,期望那抹身影會在夜色中映上門紙,如今,她卻是擔心害怕,怕他的出現會奪走她的孩子。 昨晚他並沒有到她房裡,但今晚是他給的期限,他那時說的語氣是那麼堅決,任她再怎麼哭求也無法撼動,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孟海心咬唇,緊緊抱住懷中收下的衣物,但她心口像被刨出一個大洞的空虛,卻是怎麼也填補不了。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他會那麼執著?他真是為了大哥嗎?可大哥這狀況已經不懂名利的意義,這麼做又有什麼用?還是他也已變得和那群人一樣,心已在不知不覺間被染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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