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閣上 > 席維亞 > 壞公主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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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夫迅速靠邊停下,楚謀出轎,再次踩上地面的踏實感讓他心情大好,黑眸因笑而彎揚。 他繞過轎杆,一轉身,就看到停在前方那頂轎子的帷簾被掀起,然後是一張姣美清靈的臉龐出現在日陽底下。 彷佛是沒料到會有陌生男子闖入視線,正準備下轎的姑娘一看到他就怔住,澄澈的水眸一瞬也不瞬,愣了會兒才放下轎簾,遮掩了一切。 看來她就是那位老嫗口中的小姐了,想不到僕人氣勢如此強悍,主子卻是清雅得猶如空谷幽蘭。那強烈的差異讓楚謀閃過了這個念頭,想趕快把事情解決的他腳步未停,依然朝老婦走去。 站在轎子後頭的老婦不知道主子曾試著下轎,她只看到有個男人朝他們接近,立刻扔下那群轎夫,捍衛似地將他擋了下來。 “幹什麼的?”老婦插腰喝斥,直射向他的眼神冷刺又輕蔑。 這老嫗不僅對下人頤指氣使,連面對外人都如此無禮!滿腔的好心情被瞬間破壞,楚謀很想掉頭就走,但看到那八名跪在地上的轎夫,再想到身後那一頂他欲棄之而後快的轎子,只好捺下怒意。 “諸位好像遇到麻煩,若不嫌棄,這頂轎子先借你們用。”他這是在幫人,可不是不知好歹拂逆聖上的美意。想到可以名正言順地棄轎而行,笑容再次浮現。 “你有什麼計謀?”老婦不僅沒欣然接受,瞪他的目光反而更加狠厲。 楚謀勾揚的唇角僵住。從老婦的衣著氣勢和坐得起轎子的狀況可以看出她們非富即貴,但這種眼高於頂的傲慢姿態實在讓人無法苟同。他不求對方感激涕零,至少神色緩和一點不為過吧? “在下只是剛好路過,對你和坐在轎內的人一無所知,哪來計謀可言?”他耐著性子解釋。 僕人這麼囂張,主子就不會管教一下嗎?想起剛剛驚鴻一瞥的麗容,楚謀暗歎口氣。那麼秀氣的小姐遇上這種惡僕八成也是被吃得死死的,更何況從那位姑娘的裝扮看得出她尚未出閣,有他這個陌生男人在場,她不出轎的原因他大概可以理解。 “誰知道你圖的是什麼?搞不好你是想乘機將人擄走,不然哪有人會無緣無故把轎子借人?”老婦人還是不相信,尖銳的言詞毫不留情。 他就會!楚謀火大了,深吸口氣,又深吸口氣,總算是念在她一把年紀,才有辦法抑下怒氣繼續和她說理。“在下真的只是想幫忙——” 專注和老婦對話的楚謀並不知道轎裡的人正揭起窗布一角看著他們,更不曉得她就是微服出宮的樂平公主。 李潼準備前往佛寺參拜,為了安全及方便,她和秦嬤嬤換過服飾及稱謂,剛出宮沒多久,一個猝不及防的震動差點將她摔出轎外,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轎杆斷了。 秦嬤嬤扶她到另一頂完好的轎子坐下,見她沒受傷,交代她千萬別出轎後,就開始罵起轎夫。 或許是她可能受傷的意外讓嬤嬤氣壞了,這還是嬤嬤第一次在她面前罵人。坐在轎裡聽了一會兒,李潼微微蹙眉,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制止。 她不該露臉,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想起每次出宮嬤嬤都會叮嚀的話,但那些越罵越凶的狠厲言詞讓她沒辦法再繼續置若罔聞。 只是跟嬤嬤說一下就立刻回來,應該沒關係……她抿了抿唇,把臉上的躊躇全都抹去,掀起帷幔準備下轎。 她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竟會在下一瞬墜進一雙蘊滿笑意的黑眸裡。 那片幽邃將她完全包圍,像一汪危險深潭,卻又充滿誘人的溫暖。李潼不知道自己怔愣多久,只知道回神時他已離她更近了些,她心一慌,趕緊放下轎簾。 他看到她了嗎?他想做什麼?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只能緊睇著那張隔絕一切的轎簾,彷佛它下一刻就會被人用力掀開,直至他和秦嬤嬤對話的聲音傳來,忐忑急跳的心才稍稍緩和了下來。 隔著轎板,秦嬤嬤音調高尖的字句一清二楚,但他說了什麼卻聽不真切,只有那沉穩醇厚的嗓音,像連綿輕柔的鼓聲一下又一下敲擊在心坎上,如此好聽。 她試著回憶方才看到的面容,但除了那雙眼,其餘全是模糊的輪廓,她突然很想再一次看清楚他的樣子。 心念甫動,她的身體就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轉身揭起窗布往外看去——最先映進眼簾的是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和矮小的秦嬤嬤站在一起,更顯出他的昂藏。直至此時她才發現他身上的緋色朝服,但她從沒看過他。 他不像文官,也不見一般武將常有的粗野狂妄,即使棱角分明的輪廓剛硬得有如刀鑿,將他自信及堅毅性格完全表露無遺,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是強悍的壓迫感,而是一種使人心悅誠服的懾人氣魄。 雖然他現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像是忍著怒氣,但那和狂霸外形截然不同的耐心反而更加引人心折,彷佛在無言宣告他的力量只會用來保護,永遠都不用擔心會受到他的傷害。 李潼別不開視線。她見過比他更魁梧、更孔武有力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及得上他的存在感,像所有的日芒都凝聚在他身上,如此耀眼燦爛。 她只能怔怔地一直看著他,毫無防備地任由他的形影烙進心坎。 “您也不用問我姓名,用完就讓轎夫自行離開,連要還人情都找不到對象,您還有什麼好顧慮的?”而轎外,楚謀已經瀕臨爆發邊緣,恨不得將眼前的老婦人一把抓起直接扔進轎子裡。 留下轎子離開,就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糾扯半晌依然僵在這兒?楚謀咬牙,手緊握成拳。忍住,這是個隨便摔一跤就有可能摔斷腿的老人家,忍——秦嬤嬤斜眼睇他,才剛受封的他仍穿著五品官職的緋色朝服,看在她眼裡簡直比路邊的野草還卑賤。雖然公主是微服出宮,但誰曉得這個小官是不是得到密報想來討好?她才不讓這種人有機會攀龍附鳳! 她乾脆來個相應不理,轉向轎夫們喝道:“等了那麼久,轎子呢?再不馬上把轎子弄出來,你們就全都死定了!” 這老婦怎麼如此無理取鬧?楚謀沉下臉,俊眸因不悅而眯起。不知道對方真實身分的他以為她只是在虛言恫嚇,但看到那群轎夫被嚇到冷汗直流的模樣,殘存的耐性被毀得蕩然無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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