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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她沒辦法再沒事人樣地坐在那裡,她必須離開、她要離開!

  縱馬出了城關之後,觸目所及的是自幼伴她長大的無垠草原,亂成一片的思緒變得清晰,她的心卻更加茫然了。

  她該氣他,氣他將她排拒在心門之外,更甚至是因為無法原諒他覬覦袁家家產,進而省下自己的同情與關懷。

  但為何……她發現她氣的是看不穿他的自己,而他的隱瞞卻只勾起她陣陣的心痛呢……

  傍晚,武朝卿剛踏進廚房,就看到那個蹲在灶前發呆的窈窕身影,他的腳步和正準備捋起衣袖的動作一起停住。

  這是他家廚房,那個冒著熱氣的大浴桶他也很眼熟,當然,他每晚都抱著入眠的玲瓏曲線更不可能錯認——

  即使他很確定自己沒走錯屋子,他還是忍不住又環顧了一圈。

  平常非得拖到夜色完全低垂才願意回來的她,今天不但比他早返家,甚至還燒好了熱水等他?他絕對沒有抱怨的意思,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原本是想調侃她的突來之舉,但一走近,看到她臉上寫滿疲憊的神情時,全被不舍化成了溫柔的低語。

  “怎麼不趁熱洗?”

  他很清楚這是件多辛苦的工作,但因為他從小做慣了,也因為這對已成為男人的他並無足輕重,讓他忘了,這是項純靠體力、無法用技巧彌補的工作。

  袁長雲眨眨眼,好半晌才意識到他的存在,但已經累壞的她卻連嚇一跳都成了種奢侈。

  “給你的。”她簡短道,一站起,操勞過度的身體立刻用陣陣酸痛表達抗議,要不是因為真的沒力氣了,她絕對會忍不住咒駡出聲。

  她不是那種連生火都不會的嬌嬌女,但今天她深刻體會到自己真的很好命。

  他們袁家雖以勤持家,不過為了專注馬場事務,家裡還是雇有基本僕傭,煮食、燒水這種雜事根本輪不到她費心;而嫁到這兒之後,每天只要一進門就有備好的熱水等著她,她更是沒發覺到有什麼不便。

  直到今日,當她必須從外頭的井提進足以裝滿這浴桶的水時,她才發現這讓她讚歎不已的寬敞容量全成了一場惡夢。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可以在提滿整個鐵鍋的水、劈柴燒熱、再轉提到浴桶之後,還能維持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細心守住水的熱度直到她歸來?

  “你比我更需要吧?你累了。”武朝卿擋住她不讓她走,明白地指出顯而易見的事實。

  “那是給你的。”難過及懊惱一湧而上,她勉強擠出這幾個字後就緊緊抿唇,不讓已經顫抖的聲音洩漏更多的情緒。

  凡事都要求勝的她,很少有這麼挫敗的時候。

  她不是在討好或是想要彌補什麼,而是從茶館離開就直接回來的她,不見那佈滿熱氣的熟悉情景,才慚愧地發現,別說盡到做妻子的責任了,她一心只想讓他後悔娶她,更是順理成章地連一餐都沒為他備過,她甚至連他怎麼果腹都不曉得……

  等她察覺時,自己已經開始挑水了。越累,她心裡越難受。因為她不曉得那看似簡單的付出,竟是如此辛苦。

  “難道你要我洗完再幫你生出一桶熱水?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武朝卿還是不讓她走,語氣已轉為輕快。“你洗,還是一起洗?兩個挑一個。”

  知她如他,當然發現了她那不同於平常的沮喪,他並不是在這種時候還想逼她,因為他知道唯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她乖乖進到水裡去,而不是繼續在這裡和他僵持不下。

  他以為她會橫他一眼,窘惱地叫他滾出去後獨佔那桶水——沒想到她卻在靜默片刻後,轉過身開始除去身上的衣物。

  那是一連串足以將男人逼瘋的畫面,直至她進了浴桶,背對著他而坐,只有頸肩露出水面,完美細緻的線條仍是如此引人遐想。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選了第二個方式。”他很努力想說得像在談論天氣一樣輕鬆,然而微啞的嗓音還是背叛了他。

  怎能怪他?光是想到和她一起待在那浴桶裡,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冷靜不了。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卻依然什麼話也沒說。

  他也不再言語,直接當成取得默許,武朝卿開始動手脫衣,但那張俊魅的臉龐已不見笑意。

  他進了浴桶,背對她而坐,感覺到她因兩人背部肌膚相貼而僵了下,他沒動,並未再朝她靠近也沒有讓出些位置,就這麼維持原來的坐姿。

  須臾,感覺她放鬆了下來,他才緩緩地深吸口氣,再沉徐地吐出,要自己保持平心靜氣,但只要一想到她剛剛縮在浴桶裡的畫面,好不容易才壓抑住的怒氣和擔憂仍一湧而上。

  他從不知道這個浴桶竟如此大,大得像要將她吞沒,那纖細的肩頭看起來好小,讓人無法和強悍驕傲的她聯想在一起。

  是什麼事將她打擊得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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