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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什麼也不懂,帶她出去做什麼?」殷玄雍輕蔑哼道。還不是時候,她還沒表露出感情,他不能就這樣承認他在乎她,更何況,他也不想當著這兩個閒雜人等的面,說出那些他只想在她耳邊傾訴的愛語。

  那時會收下那名貼身侍衛,純粹是因為被長輩們念到煩了,加上為了安全考量,不得不接受了這份「好意」。一年前,當他的武功已高出侍衛許多時,便已經將那名侍衛撤除掉了。

  說是掩人耳目也行,他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他還收了個貼身女婢,尤其這個女婢還如此溫柔解語、甜美可人,他當然只想把她藏在府裡不讓人看見。

  何曦幾不可見地一震,被他無心的話凍得渾身冰冷,十年來隱於心頭的自卑全都狠狠地撲了上來。如他所言,任他再怎麼寵她,在他眼中她依然只是個低下無用的婢女,她憑什麼愛他?

  「秀色可餐呀,光是跟在旁邊看到心情都好。」班羽動作快得很,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上前將何曦的手握在掌中又揉又捏的。

  這小王爺的手比她還柔還軟……何曦愣住,為那奇異的觸感所惑,一時忘了將手抽回。

  殷玄雍一回頭,正好看到這副情景,怒班羽隨便對他的人下手,更怒她沒有絲毫掙扎,他狠瞪著他們,等著她將他甩開,卻越等越心寒。

  為什麼?她真將自己視得如此卑賤?只要是尊貴的對象,她就可以奉獻出她的忠誠?這個陡然竄過的念頭使他胸口一窒,臉色變得鐵青。

  「如果你覺得她那麼沒用的話,不如把她送我好了。」不知死活的班羽還發出更駭人的言論。

  何曦一驚,這才回神,趕忙將手抽回,不安地朝殷玄雍望去,那蒙著冷然冰霜的黑眸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會的,他不會這麼狠的……她不斷告訴自己,卻怎麼也抑不下那狂跳的心。

  直接拒絕啊,他在遲疑什麼?殷玄雍在心裡拚命對自己喊著,但他的唇卻動不了,腦海裡滿是她那時對他說過的話——奴婢的身子和性命早已不屬於自己。

  她的給予,是她的覺悟。只要擁有她,就能佔有她,不只因為那人是他,不只是他……這個發現讓他心冷到發顫。

  「班羽,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見殷玄雍臉色不對,聶安懷出聲制止。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班羽就像被踩到痛腳一樣暴跳如雷。

  「是啦,我就是這麼任性,我就是這麼不知好歹,用不著你管!」班羽對聶安懷怒扮了個鬼臉,然後轉向殷玄雍。「哎喲,玄雍兄,把她給我嘛,反正只是個奴婢罷了。」

  何曦屏住呼息看他,一顆心忐忑不已。

  殷玄雍對上她的眼,這一瞬間,他不知道該為自己在她心中無足輕重而痛,還是該為她屈服命運威到心疼。須臾,他深吸口氣,緩緩開口——

  「何曦,你自己決定。」

  他在賭,賭一個他人生中最大的賭注,結局不是全然地擁有她,就是全然地失去她。他不得不下這個賭注,因為若不如此,他在她心目中永遠只是個主子。

  他釋放她,讓她選擇,不再用強悍逼迫她,他要讓何曦明白,她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他要的不只是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留下,用你真實的自我選擇我……殷玄雍在心中無聲地嘶喊。

  聽到他的話,何曦只覺一股刺骨的冰寒直鑽進她的身體。對他而言,她是如此地無關緊要……如果他願意,只需咆哮一聲,謹小王爺就絕對不敢再提,他卻不曾劃下界線,連一句簡單的拒絕都不曾出口。

  他真對她死心了吧?她恃寵而驕過了頭,將他對她的獨寵全用完了,如今,她真的什麼也不是了……

  「主子的吩咐奴婢會唯命是從,如果您不反對,奴婢沒有意見。」她低下頭,說出將自己推離開他的恭敬話語。

  「太好了,我可以抱得美人歸了~~」

  震驚至極的殷玄雍耳畔嗡聲一片,他聽不到班羽喜悅的喊聲,也聽不到聶安懷的輕斥聲,他只能僵立地站在原地,任她的話在他耳邊殘忍盤旋——

  主子的吩咐奴婢合。唯命是從。

  他終究只是個主子,一個只要所有權轉移,就從她心頭抹去的前任主子,他賭下了所有,非但沒贏得她的心,反而連她的人也一起失去了。

  他,全盤皆輸。

  誠王爺夫婦從來不曾像現在這麼開心過。

  原以為何曦搬出了殷玄雍房間,已是老天鼎力相助,沒想到好運竟接二連三地來,得知殷玄雍將何曦給了謹小王爺,他們只差沒讓人鳴炮慶祝。

  這不僅是失寵,更是流放邊疆,那女人再也回不來了!誠王爺夫婦想到連作夢都會笑,雖說何曦被花名在外的班羽討了去,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但……怪不了他們心狠呐,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犧牲一個奴婢又算什麼?

  不過,很快地,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殷玄雍像被附身了似的,讓自己瘋狂投入治理領地的事,忙到不眠不休,整個人瘦了一圈,而他們已經很久都沒聽到他罵人了……

  無法再坐視不管的誠王爺來到殷玄雍的房間,坐在裡面枯等,想找他好好談談,但等到三更半夜仍不見人影。

  怎麼還不回來?誠王爺走到窗邊張望,看到殷玄雍書房還亮著光,心一喜,趕緊沖了過去。

  「玄雍!」一進房,果然看到兒子坐在書案前,他高興地大喊。

  相形之下,殷玄雍的反應冷淡了許多,他只是抬了下眼,繼續埋首正在處理的事。

  「玄雍,爹和娘都很擔心你。」誠王爺溫聲開口,見他不語,又繼續說道:

  「這樣吧,爹再派一個貼身婢女給你,如果一個不夠,我……」猛然擲上桌面的巨響震斷了他的話。

  「我不需要。」總是毫不收斂咆哮出情緒的殷玄雍,如今只冷冷說了這句。

  「怎麼可能不需要?沒人照顧,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雖不到邋遢的地步,但陰鷥的眼加上睡眠不足的陰影,完全不像他意氣風發的俊傲孩兒。

  殷玄雍面無表情,握筆的手卻因過於用力而微微發顫。他根本沒辦法踏進寢房歇息,只要一看到他的床榻,他就會想起何曦在他懷裡倦累的嬌媚模樣,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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