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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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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懷兄,你一定要幫忙。”如今成了爵位承襲者的班家二兒子神色凝重地對他低道。“之前跟你提過的,還記得吧?” “是呀,我們班家全靠你了。”班家的小兒子也靠了過來。 這段時間他們兩兄弟和聶安懷逐漸相熟,原本對班家深惡痛絕的恭王爺,在看到兒子只有面對他們才會顯現讓人心安的情緒時,也就任由他們將恭王府當成自家廚房一樣出出入入。 “由我出面並不是很妥當。”聶安懷沉吟,雖沒有直接回絕,但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 謹王爺有私生子——數日前他們兄弟倆連袂跑來告訴他這個消息,還說對方想要來爭家產,強硬堅持一定要認祖歸宗,要他幫忙處理。 他實在沒辦法將“花心”這兩個字套在威武剛強的謹王爺身上,但有了何曦那個前例,再聽聞此事,除了震驚以外,也沒那麼令人難以相信了。 “我娘很生氣,說這次風聲絕對不能再傳出去,如果我們出面,一定會引人注目,那事情就瞞不了了。”二兒子跟勸。 “就是啊,對方說今天再不派人過去談,就會採取讓我們無法應付的行動。大哥走了,這家產全靠我們守護,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小兒子再求。 扯上班羽,就算要他當場給出性命他也義無反顧。 即使心裡覺得再怎麼於禮不合,聶安懷還是答應了,依著他們所給的指示,獨自騎馬來到京城近郊的一間民房前。 用磚瓦搭建的屋子很小,老舊但堅固,看得出來這名私生子過的生活並不寬裕,在得知自己的身分之後,當然會想奪回自己應得的。 聶安懷打量周遭,心裡雖然同情對方,仍將那抹心軟掩去,決心當個偏頗護短的守護者。 見屋門半掩,他上前敲門,等了半晌並沒有回應。 不是約好了這時候碰面,怎會不在?聶安懷思忖,聽到屋裡傳來些許的聲響,他又舉手敲了次門。 還是沒人回應。 “打擾了。”不想再浪費時間,他直接推門走進一探究竟。 小小的屋內一眼即可看穿,他看到木板楊的中央擺了個繈褓,一雙肥肥短短的小手探出在那裡揮動著。 剛剛的聲音應該就是這小娃兒發出的。聽到嬰孩咿咿呀呀的咕噥聲,聶安懷擰眉環視,仍不見其它人影。 誰會把一個嬰孩獨自丟在家裡?難道這娃兒就是謹王爺的私生子嗎?問題是他連說話都不會,又要怎麼跟班家兩兄弟交涉? 狀況詭異,但無人可問的他還是只能先選擇上前。 走到榻邊,他俯身端詳,剛對上那雙晶燦的大眼時,他怔住。 好像,他已經好久沒看過這一雙眼了……他貪戀地看著那一雙只有在夢中才得以出現的眼眸,伸手在嬰兒粉嫩的臉上輕輕撫過。 班家兩兄弟跟謹王爺猶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跟班羽一點也不像,沒想到謹王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卻那麼像他無緣謀面的大哥。 見有人靠近,可愛的小娃兒不怕生,還用小小的手握住他的手指,嘟囔著讓人聽不懂的話。 當那張小臉揚起了笑,聶安懷更別不開目光。這簡直就是小班羽…… 失神間,他沒發現有人推門進來,悄悄地來到他身後,那雙和嬰兒像到極似的眼眸,正用和他一樣深情的眼神凝視著他。 “你覺得他是男孩還是女孩?”輕輕地,她開口了,語裡帶著淡淡的哽咽。 那聲輕問成了轟隆的震撼,聶安懷猛然回頭,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不敢相信他幾乎逼自己相信是虛幻的她,此時竟再真實不過地站在他面前。 “不認得我了?”她戲謔一笑,眼眶卻紅了。 他屏住呼吸,緩緩伸出的手因過度緊張而無法控制地輕顫,一觸及她,就倏地將她拉進懷裡,手臂收得好緊好緊,緊到怕一鬆手她又會消失無蹤。 一時間,聶安懷完全無法言語,只能將額頭抵在她的肩窩,任由寬闊的肩背在她的環擁下顫抖。 在肩上泛開的濕意,讓班羽也跟著淚流滿面。她記得那時碧紅描述他崩潰的情景,他所承受的傷痛與衝擊讓她好心疼。 “我回來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了……”她在他耳旁不斷承諾,用溫柔的聲音將他傷痕累累的心緊緊包覆。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這麼突然消失?”直到平穩了情緒,聶安懷才啞聲開口,頭仍靠著她的肩,不願離開她溫暖真實的感觸。“他們都說我瘋了,說沒有你這個人,連我都快要不相信我自己了。” “因為我有了他。”班羽柔撫他的臉,纖手來到下顎,將他的頭托起來。“你不看看你的孩子嗎?” “我的?”遲了半晌,更強大的喜悅猛然襲向他。“這孩子是我的?但……謹王爺的私生女是你?” 班羽但笑不答,拉著他回到楊邊。“你覺得我為你生了個男孩還是女孩?” 興奮狂喜的他根本定不下心猜謎,但她相當堅持,只好迅速看了眼,說出他的判斷。“女孩。” “為什麼?”漾笑的水眸閃過一抹黠光,她又問。 “她長得那麼像你,身上的衣服都紅嫩嫩的,男孩子不會這樣打扮。”他既想抱她,又想抱孩子,偏偏得忍下衝動先回答她的問題。 “先人為主是嗎?眼前所見、旁人所說,就足以奠定一切。”她還在說著饒富玄機的話。 “是男孩嗎?男孩我也很喜歡。”怕她以為他會有所失望,他趕緊補上一句。只要母親是她,只要她回到他身邊,不管是男孩或女孩他都會疼若至寶。 “連難辨男女的嬰兒你都分不清了,又怎能確定穿著男裝的班羽真的是男孩呢?”她歎氣,然後佯怒地嘟起嘴,媚睨他一眼。“聶安懷,我真那麼像男人嗎?”嗓音跟著抑低了許多。 聶安懷傻住,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班羽在生氣時會這樣連名帶姓地喊他,就跟她剛剛的語調、聲音一模一樣。 他極度震驚的模樣讓她捨不得再作弄他,班羽投進他的懷抱,緊緊擁住他。 “我沒死,你別再為我難過了,我沒死……”想到他的苦,抑不住的淚又湧上了眼。 “你是班羽?班羽就是你?”這消息來得太突然,聶安懷反應不過來,既覺驚喜得想要仰天長嘯,又錯愕得想要抱頭咆哮。 “我不是有意騙你的,這全都是因緣際會——”班羽將事情緣由坦白以告,荷在心頭的沉重秘密在積壓了十數年之後,總算得以解脫。“——我既想愛你,又找不到方式解決,只能這樣一直拖下去,對不起……” 難怪他會覺得兩人相像,難怪他會分不清孰輕孰重,他們根本就是同一人!喜悅頓時淹沒了一切,他現在只想為了能同時擁有他們而開心大笑。 “那你之前還一直逼我取捨?”他吼,卻滿是抑不住的欣喜。 “我失心瘋了,原諒我……”她咬著唇,用楚楚可憐的央求眼神看他。“我愛你愛到發狂,卻又不能言明,就做出蠢事了。你怪我嗎?怪我一直瞞著你嗎?”纖纖小手似有意、若無辜地在他胸前挑逗畫著。 聶安懷以前就抗拒不了“他”和她,在失而復得之後,更是只能高舉雙手投降。 “我只怪你離開我那麼久——”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他狠狠吻上她的唇,用滿足渴求來當成索取彌補的懲罰。 只要她能回來,只要她能平安地留在他身邊,一切都無所謂了,就當過往都是場虛幻,他只要擁有現下的真實,就已心滿意足。 這個吻點燃了分離時所抑壓的想念與欲望,兩人的呼吸都淩亂了,狂熱急撫對方的舉止也將衣物都弄得淩亂,他吻得她幾乎站不住,只能攀附著他,感受他火熱的渴望隔著裙料緊抵住她—— “哇……哇哇——”突來的哭聲打擾了他們,不甘寂寞的小娃兒狂哭,握緊的小拳頭揮舞晃動。 “他餓了。”班羽輕笑,眼裡還氤氳著情欲,卻只能先擱置一旁,讓母愛的光輝盈滿那雙眼眸。 “他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聶安懷著迷地看著她抱起孩子,那溫馨的畫面讓他感動到心疼。 “你猜。”班羽頑皮一笑,見他一直盯著,習慣性要解開衣襟的動作停了下來。“你轉過頭去好不好?”她羞惱低頭,臉上赧滿了紅暈。 本來只是關懷及父愛的心思,在看到她如此嬌媚可人的模樣時,頓時成了邪念。聶安懷緊凝著她的目光,燃炙著燎原烈火。 那熱切焚燒到她身上,班羽的臉更紅了。 “等喂飽他……我再喂你嘛。”挑逗的言詞說得她好羞。“轉過身去就好,拜託……” 又用這一招對付他。聶安懷暗歎口氣,招式雖老,他卻依然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他轉過身去,不多時就聽到小嬰兒貪婪的咂咂聲,他莞爾一笑,開始有了為人父的感覺。 想到等會兒可以帶著心愛的姑娘,還有他的寶貝回去,他的心裡頓時盈滿了柔情和滿足。 雖然還有事情要解決,雖然兩家的恩怨還要努力,但那都不困難,只要有她、他的手足、他的生命,這一切都不足為懼了—— 尾聲 今兒個是謹王爺收養義女的大日子。 沒大肆渲染,只有自家人參與,然而全京城都知道了,這位姑娘“疑似”謹王爺又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和已逝的謹小王爺像到不能再像,就算否認也沒人會相信。 但,謹王爺當然不可能否認。當初會答應殷玄雍的提議,先放出何曦這個風聲,為的就是讓班羽轉換身分時減少他人起疑,為了心愛的女兒,就算聲名全毀他也心甘情願。 說是只有自家人參與,卻見恭王爺和聶安懷也出現了。難得的是,恭王爺和謹王爺這兩個死對頭非但沒有吵架,還會擠出笑拱手揖拜,雖然臉上的笑容依然稍嫌僵硬,但已稱得上是千古奇觀。 那當然,有了威脅壓身,兩人再怎麼看對方不順眼還是得隱忍。 班羽揚言若辦不到就不讓謹王爺抱小孫兒,更不答應讓他收她為義女,也因此他只好悶悶地邀了聶家一口前來,將他們視做家人。 聶安懷則是和緩了些,暗示父親他若不收斂,他的媳婦和孫兒就永遠踏不進聶家大門,他也會再回到以前一樣槁木死灰的頹態,決定未來的關鍵,就在於恭王爺忍不忍得下這口氣了。 恭王爺雖然不滿聶安懷要娶的是個待過青樓的姑娘,更不滿她要被死對頭收為義女,但經過兒子再三保證她的清白,再加上孫兒這個改變不了的事實,他也只好拚命深呼吸,當個有禮客氣的賓客。 再過一個月就要結為親家了,總不能直到婚宴上還吵起來吧?剛好當成練習,訓練一下自個兒的忍耐力。 原本進行得很順利,卻在收養儀式結束後,眾人閒話家常時,擠在搖籃邊的兩人還是起了口角。 “誰說他像你?你長得又黑又醜,乖孫兒長得白細粉嫩,當然是像我這個文質書生。”恭王爺硬把他撞開,對在搖籃裡的嬰兒咕嘰咕嘰地逗弄,笑得好開懷。 “呸!像你這麼沒用還得了?沒看他長得像他娘,他娘是我生的,當然像我。”雄壯的謹王爺一撞立刻又把他撞離三步遠,讓人畏懼的嚴容揚起好和藹的笑,笑得眼睛都眯了。 “承認啦?還死不認雨兒是你偷生的,這下說溜嘴了。”被隱瞞了部分實情的恭王爺不屑哼道。 為了給謹王爺保留顏面,他們決定不讓他知道這瞞了十多年的謊言,只讓他知道她是個名喚“雨兒”的私生女,如今成了“班雨”。 “你懂個屁!”有苦難言的謹王爺怒吼。 “哪裡不懂?你這麼淫亂好色怎麼做孩子的榜樣……” 兩人越吵越凶,突然哇地一聲,不堪干擾的小小娃兒怒聲哭了起來,像在譴責兩位爺爺的不是。 “哎喲,乖乖乖,別哭,我們感情很好的。”謹王爺趕緊揚笑,熱絡地搭上對頭的肩。 “是啊,你看,不哭不哭……”恭王爺的臂膀也搭了上去,兩人拋開恩怨,一心一意只為逗笑這個疼寵入心的小傢伙。 看著這一幕,班雨揚笑,滿足地倚靠在聶安懷身旁。 “我想,我們都不用擔心了,對吧?” “唔……還是稍嫌不足。”聶安懷卻沉吟。“我們得趕快再生一個,免得他們又為了搶人吵起來。” “你是為了自己吧?”班雨笑睨他一眼。 聶安懷揚笑,老實承認。“我想經歷看著孩子在你肚子裡一天天成長茁壯的感覺,你剝奪了,我再索討回來,不為過吧?”這是他現在美滿人生中唯一小小的缺憾,當然要快快補回來。 “好,依你,只是……娃兒最近精神好得很,晚上都不睡,我答應,他不答應我也沒辦法哦。”她悄聲在他耳旁說道,明明是在挑逗,卻又打擊著他。 “沒關係。”他詭譎一笑,帶著她悄悄退出廳堂。 “大家都在那兒……”戲弄人的反而羞紅了臉,班雨抗議,卻忍不住因為這種掩人耳目的刺激感而心跳如擊鼓。 “就是大家都在才好,有人幫我們顧著娃兒,無後顧之憂——”一出了廳堂,他就將她打橫抱起,施展輕功朝她的房間掠去。 她帶壞他了,保守拘謹的他竟變得心思邪惡了。班雨心裡雖這麼想,銀鈴般的愉悅笑聲卻隨著他們行經的長廊一路回蕩。 看來他要感受期待孩子孕育的心情,指日不遠了。 男孩?女孩?不重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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